十一點，芭堤雅的夜晚剛剛開始。

保鏢推開酒吧大門，林瑞跟在伊萬身后。

目光所及，是瘋狂、迷醉。

光怪陸離的激光，切割著彌漫的煙霧，忽明忽暗。

一張張沉浸在酒精與荷爾蒙中的面孔。

舞池中央，穿著比基尼的東歐女郎正在扭動。

強光閃爍，照亮了曼妙又野性的身體。

吧臺一側，幾個滿臉橫肉的俄國佬正粗暴地灌著啤酒。

一片粗野的哄笑。

保鏢分開擁擠的人群，在前面開路。

伊萬在自己的場子里，如魚得水。

享受著周圍諂媚又畏懼的目光。

眾人帶著林瑞走向二層。

貴賓卡座區位置更高，視野開闊。

整個舞池，香艷無比。

絲絨沙發寬大柔軟，深色的玻璃茶幾上，擺滿了伏特加和香檳。

穿著黑色馬甲的服務生躬身退下。

伊萬重重地摔進沙發：

“瑞老板！我的朋友！”

他拿起一瓶伏特加，給林瑞倒酒，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動作帶著一種炫耀式的豪爽：

“敬我泰蘭德最好的朋友！也敬……即將暢通無阻的港口！”

雖然笑容爽朗，但灰藍色的眼睛，始終在審視。

林瑞端起酒杯：

“伊萬先生，太慷慨了。這陣仗，破費了。”

他主動和伊萬碰杯，玻璃發出清脆的響聲。

隨即仰頭，將杯中酒狠狠灌下去。

一股灼熱的火線瞬間從食道燒進胃里，眼角微微泛紅。

伊萬見林瑞爽快，哈哈大笑起來，痛快地干掉了杯中酒。

“開心點！瑞老板！”

他抹了抹嘴邊的酒漬，粗大的手指敲擊著桌面。

眼神里掠過一絲男人都懂的笑意。

“這才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后面！”

他揮手示意旁邊的保鏢。

不多時，一陣濃郁的混合香水味飄來。

五六個身材高挑、穿著閃亮緊身短裙的東歐妞走到卡座前。

一字排開，身材火辣。

女人們的金發在燈光下閃耀著光澤，搖曳生姿。

“瑞老板！多挑幾個！別客氣！”

伊萬站起身，隨手摟過其中一個。

女人笑意吟吟，伏在他的胸膛。

林瑞的目光冷靜滑過那些濃妝下的面孔。

突然，他感覺腎上腺素飆升——

最左邊那個！

金發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

這張臉！

和在納隆床上死去的東歐妓女，一模一樣！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雖然，林瑞認為兩人之間，可能存在某種聯系。

但看見這張臉，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媚眼如絲。

他還是驚出一身冷汗。

林瑞伸手指向那女孩：

“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嗎？”

女孩踩著細高跟走過來，緊貼林瑞坐下。

一股濃郁的甜膩花香，瞬間將他包裹。

她拿起酒杯，又倒滿一杯伏特加，遞到林瑞唇邊。

聲音帶著濃重的斯拉夫口音，柔軟又沙啞：

“我叫安娜。”

她的身體有意無意地貼近。

曲線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著熱量。

指尖劃過林瑞的手背。

此刻，他沒有因挑逗意亂情迷。

相反，只感覺后背發涼。

畢竟半個月前，這張臉，曾被他親手推進焚尸爐。

林瑞接過酒杯，身體不著痕跡地后撤半寸：

“安娜？好名字。”

他抿下一口酒，灼燒感依舊。

安娜嬌笑著，手臂自然地環上，幾乎要將林瑞圈住。

他沒有抗拒，只是身體保持著微妙的戒備。

伊萬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林瑞晃動著杯中的冰塊。

竟長得如此相像，難道是雙胞胎？

他假意被東歐妞吸引，微醺著試探：

“安娜小姐真美……這里的姑娘，是不是都像你這樣？”

安娜咯咯笑起來，身體更軟地倚向他：

“當然啦！老板可要常來！”

她拿起一顆橄欖，喂到林瑞嘴邊。

遲疑三秒后，林瑞張嘴含住，故意湊到安娜的耳畔。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

“一定常來，就是不知道，像你這么美的，還有沒有第二個。”

林瑞的目光，深深看進她的眼底，想捕捉細微的波動。

安娜眼波流轉：

“謝謝老板夸獎呀……”

她拿起酒杯，堵住林瑞的嘴：“來！喝酒嘛！”

端起酒杯的手臂有些顫抖。

緊接著，安娜抽出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打火機咔噠一聲點燃，深吸一口。

裊裊煙霧模糊了她的表情。

林瑞見狀，轉而向伊萬套話。

剛要開口，只見伊萬死死盯著樓梯口——

一伙俄國佬正沖向二層。

領頭的一臉戾氣，身后跟著兩個肌肉結實的手下。

三人沖到卡座前，兩個保鏢上前阻攔。

伊萬瞬間站立，被點燃了怒火：

“索科夫！誰給你的膽子，敢闖我的地方？！”

林瑞左右看看兩方人馬。

數支手槍互相瞄準，槍口精準地鎖定彼此的頭顱。

卡座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席卷而來。

安娜驚慌地起身，被林瑞按回沙發。

“最好別動。”他小聲說道。

叫索科夫的俄國佬眼睛布滿血絲，一步步逼近伊萬。

“老大呢？！瓦西里到底去哪了？！”

“我說過！他帶著格里走了！去哪兒？我怎么知道！”

“別他媽用那些狗屁借口糊弄我！”

索科夫的手指幾乎要戳到伊萬的鼻子上，聲音極度憤怒：

“有人告訴我，他最后跟你在一起，去殯葬館取鉆石！然后，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是不是你干掉了老大？！”

伊萬邪惡一笑，語氣帶著嘲弄：

“哈！我怎么聽不懂？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酒精泡爛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金蛇會暗地里有來往！還有港務局！你要干什么，我一清二楚！”

“索科夫！”伊萬向前踏了半步，幾乎將胸膛頂到對方的槍口：

“說話，要講證據。不然……”

他微微瞇起眼睛，掃過索科夫和身后的兩個手下：

“代價你付不起！”

一陣沉默的對峙。

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身后的手下對索科夫耳語幾句。

隨后，他極其不甘地收回槍口：

“老大的事，不會就這么算了！走著瞧！我會盯著你！”

他啐了一口濃痰，狠狠吐在伊萬腳邊。

一揮手，帶著身后兩個俄國佬撞開保鏢，消失在喧囂的浪潮中。

伊萬重新坐回沙發，臉色陰沉，眼神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媽的！”

他低吼一聲，一腳踹翻了旁邊的空酒瓶。

卡座里一片狼藉，女郎們抑制不住的顫抖。

伊萬壓抑著狂暴的怒火，像驅趕蒼蠅：

“滾！都滾出去！讓我安靜會兒！”

安娜如蒙大赦，低著頭，快步離開。

林瑞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

“看來你需要處理一些內部事務，今晚，感謝款待。”

伊萬聞言，發出模糊的咕噥，胡亂地揮了揮手，連頭都沒抬。

林瑞不再多言，轉身，走向樓梯口。

他擠過人群，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

邦拉蒙深夜的風，帶著咸腥味。

瓦西里暴斃、伊萬上位、內部清洗……

索科夫是絕對的反對派。

還有那個長著死人面孔的東歐妞。

林瑞抬頭，看了一眼招牌——

紅場酒吧。

看來這里，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