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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紅白相間的跑道與她肩上的書包

清晨的陽光清冽。趙仙郎站在HEN省開封高級中學宏偉的金屬雕花大門前,身上穿著趙媽媽昨日新買的粉白色羽絨服,懷里抱著那個嶄新的印著卡通兔子的保溫杯,袖口悄悄縮進去一截,指尖微微發涼。

門內,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紅白相間的塑膠跑道鋪陳開來,巨大的草坪在冬日里帶著點枯黃的底色。比當年汴京太學還要高聳數倍的混凝土建筑整齊排列,大片大片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目的朝陽。穿著和她身上新羽絨服顏色款式相似、但統一為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潮水般涌動,自行車鈴鐺聲、少年的追逐笑鬧聲、遠處廣播里模糊的通知聲……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囂而有節奏的洪流。

靜怡拉著她的手腕,興奮地東指西點:“看,那是我們教學樓A座!旁邊是實驗樓!后面是食堂!我們班在三樓!操場大吧?體育課……”她的話語在仙郎耳邊飄著,像隔著厚厚的帷幕。

仙郎的腳步有些虛浮。太多聲音,太多色彩,太多快速移動的身影!仿佛無數道交織的線,拉扯著她的感官。密集的人群讓她下意識地靠近靜怡,仿佛她是這片信息洪流中唯一的錨點。她的目光掠過一道道陌生的年輕臉龐,他們肆意奔跑說笑的樣子,帶著一種她從未擁有的、根植于安全和平時期的張揚生命力。這在她的世界里,是不可想象的奢靡。

辦理轉學手續的辦公室干凈明亮。穿著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仔細查看著靜怡父母準備好的資料:嶄新的戶口本、身份證,表格上姓名欄清晰地印著「趙仙郎」。

“趙仙郎?嗯,名字很特別。”主任抬眼,目光從資料移到仙郎身上,帶著例行公事的審視,“以前在哪里上學?成績怎么樣?”

仙郎心中一緊,捏著保溫杯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主任,我表妹以前……”靜怡立刻想開口。

“在……秦州。山中私塾。”仙郎的嘴唇動了動,聲音不大,但清晰地接過了話頭,清亮的目光坦然迎上主任的審視。她微微頷首,一種刻在骨子里的禮儀姿態自然地流露出來,“蒙師授業雖淺,然亦稍有涉獵。”她停頓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表述這個全新的概念,“‘成績’……或尚可。”

主任愣了一下。秦州山中私塾?“蒙師授業”?這遣詞用句……他仔細看了看仙郎沉靜清澈、沒有絲毫閃爍的眼睛,又看看表格上齊全的官方文件,最后點了點頭:“行,資料齊全就行。分到高一(七)班吧,和靜怡一個班。讓靜怡帶你去領校服書本。”他敲了個章。

呼……靜怡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氣,仙郎剛才的應對真是絕了!既模糊了地點(秦州在古代也是地名),又用“私塾”完美掩蓋學制差異,最后那句“稍有涉獵”“尚可”更是模糊處理了成績問題。

抱著兩套深藍色白條紋的嶄新校服和一摞沉甸甸、散發著油墨清香的高一教材走出辦公室,靜怡明顯感到仙郎肩膀放松了許多。

“仙郎你真厲害!剛才太穩了!”靜怡低聲夸贊。

仙郎低頭看著懷里那套質地挺括、但顯然比她往日穿的絲綢錦緞粗糙許多的藍色校服,眼中是好奇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皆賴姊姊……靜怡提點。”她輕輕糾正稱呼,嘗試使用更“現代”的詞匯,生澀卻努力。

她沒有穿上新校服,似乎覺得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個身份的“外在”,依舊穿著那件粉白色的羽絨服。

她們走過長長的走廊,教室門牌依次掠過。喧鬧的人聲隔著門板傳來。忽然,一個瘦高的男生抱著個籃球風風火火地從某個教室沖出來,差點一頭撞到仙郎!

“小心!”靜怡連忙拉仙郎往旁邊一閃。

“哎喲!抱歉抱歉!”男生忙不迭道歉,抬頭看清仙郎的臉和身上嶄新的粉白羽絨服,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咧嘴一笑,“新同學?美女啊!認識下?我叫李響,六班的!”他大大咧咧伸出手。

陌生的、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那只直接伸到面前的手,帶著球場上的汗意和力量感,瞬間喚醒了某些深埋的恐懼畫面——營寨里那些粗壯手臂的殘影猛地閃過眼前!

仙郎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她猛地后退一大步,像躲避毒蛇般避開了那只手!懷里摞得高高的新書被她劇烈的動作一帶,“嘩啦”一聲!最頂上幾本《歷史》《語文》教材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她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身體微微顫抖,緊緊貼著身后的墻壁,眼神驚恐地看著李響。

熱鬧的走廊瞬間安靜了一瞬。周圍幾個路過的學生好奇地看過來。

李響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尷尬無比:“呃……我……”

“李響你個冒失鬼!嚇到我表妹了!”趙靜怡立刻反應過來,一邊狠狠瞪了李響一眼,一邊飛快地蹲下去撿地上的書,塞回仙郎懷里,順勢用身體隔開了她和李響,“趕緊走你的!待會兒上課遲到了!”

李響撓撓頭,訕訕地“哦”了一聲,抱著籃球跑了,幾步還回頭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仙郎。

靜怡護著仙郎繼續走,低聲安撫:“別怕別怕,那就是個打球打傻了的愣頭青,沒惡意的!以后離這種咋咋呼呼的遠點就行!”

仙郎緊緊抱著重新摞好的書本,指尖用力到泛白,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線。

教室終于到了。高一(七)班。班主任是個和氣的中年女老師,姓王,簡單地介紹了新同學“趙仙郎”,把她安排在靜怡旁邊的空位。

仙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像一株纖細的蘭草輕輕插進了這方小小的天地。桌椅是聯排的鐵木結構,表面磨損,摸上去帶著冰冷的觸感和細小的毛刺,與她往日宮中溫潤的紫檀案幾天差地別。她好奇地用手指摸了摸桌面粗糙的木紋。

上課鈴尖銳地響起。

第一堂是數學課。講臺上老師激情澎湃地寫著復雜的函數公式。

仙郎端坐著,脊柱挺得筆直如尺。她小心翼翼翻開那本嶄新的《數學(必修一)》,雪白的紙張上印滿了她完全看不懂的抽象符號——X, Y,Σ,∞……如同天書密碼。她嘗試認真去聽,但那些“導函數”、“單調遞增”等詞匯在她耳邊盤旋,如同隔世咒語,找不到一絲可以鉤連的知識錨點。眼神從最初的專注,漸漸變得迷茫而空曠,像一艘失去方向的船,漂流在陌生的知識海洋上。那些精妙的定理證明,對她而言是無聲的默劇。

她把保溫杯拿出來,學著靜怡的樣子放在桌上。卡通兔子咧著嘴對她笑。她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那個光滑的塑料杯壁。現代。真實。她的指尖能感受到那微涼的觸感。

書包放在腳邊。靜怡那個鼓鼓囊囊的舊書包。書包里塞著那團冰冷沉重的過往。雖然看不見,但它就在那里。

課間,走廊再次喧鬧起來。鄰座幾個女生湊在一起聊天,話題跳躍到周末的娛樂八卦。

仙郎安靜地坐著,翻開下一節課要用的語文課本。手指撫過書頁上精美的印刷宋體字,總算找到了一絲熟悉感。她逐字逐句默默讀著第一篇古文《燭之武退秦師》,目光沉靜如水,仿佛在這流淌千年的文字里找到了一絲心靈的平靜港灣。周圍的喧囂似乎暫時遠離了她。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桌下的舊書包側袋。書包布料粗糙。隔著兩層布料,她似乎能感覺到里面那團硬硬的、冰冷的存在。它就在那里。那段被埋葬的、不堪回首的過往。

很奇怪。

當那些抽象的數學符號、陌生的青春笑話讓她感到無邊無際的迷失和疏離時……

書包里這件沾滿泥濘血污的破舊宮裝——這個讓她避之不及、恨不得徹底銷毀的恥辱象征——此刻卻成了她與那個被割裂的世界之間,唯一一道微弱而頑固的連接。

它冰冷、沉重,甚至讓她恐懼。但它是真實的。

是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是她趙仙郎的一部分。

仙郎的手指在那側袋上停留了許久。一滴溫熱的淚無聲地滑落到語文課本泛著油墨香氣的紙頁上,迅速洇開。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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