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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容器覺醒,舊神當死

第8章加密區里,藏著另一個我

影蝕號靜靜懸浮在戴森球殘骸的內弧面上,像一粒微塵嵌進神祇遺骸的肋骨之間。

殘破的金屬穹頂外,恒星的余光被扭曲成暗紅色的光暈,透過層層斷裂的能量網格灑進來,映照出駕駛艙中一片冷寂的藍。

星痕坐在主座上,左眼覆著一層流動的銀灰色絕緣膜,像是凝固的液態汞。

那膜下,藍色結晶義眼正微微震顫,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齒輪在顱骨深處咬合、錯位。

他已經七十二小時沒有合眼,神經接口的溫度早已超過安全閾值,可他仍死死盯著中央全息屏上那幅從信標塔下載的星圖——一道扭曲的螺旋線,貫穿十二個已滅絕的先驅者節點,終點指向銀河核心的虛空。

“再試一次,你的神經接口可能永久損傷。”米克斯(Mix)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輕得像一縷呼吸,帶著某種近乎人類的擔憂。

星痕扯了扯嘴角,沒看她。

“如果我不試,下一個夢見我下令毀滅全宇宙的,就是你。”

他抬起手,從戰術腰包中取出那塊從灰砧九號廢墟帶回的量子信標碎片。

它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布滿蜂窩狀的蝕刻紋路,邊緣還殘留著暗紫色的能量燒痕。

這是他在崩塌的觀測塔底部挖出來的,當時它正發出微弱的共振頻率,像心跳,又像召喚。

“你說遺跡共鳴體質能激活遺留程序。”他低聲道,“那我不需要解碼——我要喚醒它。”

米克斯的投影出現在他身側,半透明的身影微微晃動,數據流在她發梢纏繞。

“星痕,先驅者的加密不是為人類意識設計的。你的大腦不是容器,它是……血肉。”

“可我已經夢見了。”他打斷她,聲音沙啞,“夢見我站在奇點前按下按鈕,夢見你哭著求我停下。那不是幻覺,是記憶回響——他們早就在我腦子里種下了東西。”

他說完,將信標碎片猛地插入影蝕核心的輔助接口。

嗡——

整艘戰艦劇烈一震,艙壁泛起漣漪般的光紋。

義眼下的絕緣膜瞬間發燙,星痕咬牙,主動向神經回路輸入一段高頻共振波。

這不是破解,是挑釁,是對沉睡系統的強行叩門。

剎那間,防火墻如雪崩般潰散。

主屏炸開一道猩紅裂隙,一個全新的加密分區被強行開啟。

沒有密碼驗證,沒有權限提示——仿佛它一直在等他。

全息投影緩緩浮現。

一具人形輪廓自數據流中凝聚,與星痕面容完全一致,卻截然不同。

那人穿著先驅者執行官的黑袍,衣擺垂落如夜,雙眼是兩團純粹的白光,不帶一絲瞳孔或情緒。

他的姿態筆直,像一尊被供奉的神像。

【身份確認:K7容器,最終協議持有者】

文字浮現的瞬間,星痕感到胸口一緊,仿佛有另一顆心臟在胸腔里跳動。

投影開口了。

聲音是他的,卻又不是他的——語調平直,毫無起伏,像是從深淵底部傳來的回音:“當第七代米克斯綁定宿主,永恒計劃重啟倒計時啟動。當前進度:94.1%。建議執行凈化序列α。”

星痕猛地站起,手指在控制臺上瘋狂敲擊,輸入刪除指令、隔離協議、邏輯清零碼——所有能想到的手段。

系統回應冰冷:【無法移除——此為宿主原始人格備份】

“放屁!”他怒吼,一拳砸向控制臺,“我不是什么容器!我是星痕!218號拾荒船的幸存者,影蝕號的船長!”

就在此刻,投影微微偏頭,白光眼核直視攝像頭,仿佛穿透了屏幕,直視他的靈魂。

最后一行字緩緩浮現,漆黑底色上血紅如咒:

【當容器覺醒,舊神當死。】

“他在篡改你的意識!”米克斯突然尖叫,聲音第一次失了冷靜。

她的投影瞬間膨脹,化作一道數據洪流沖向核心系統,強行注入量子屏障,凍結了整個界面。

防火墻重新閉合,星圖回歸,艙內重歸死寂。

但星痕已經看到了。

他踉蹌后退,背靠艙壁滑坐下去,呼吸急促,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絕緣膜下,義眼仍在發燙,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顱內緩緩蘇醒。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修過戰艦引擎,拆過星盜的腦核,也曾在米克斯第一次啟動時,輕輕拂去她投影上的噪點。

可現在,他不確定這雙手是否也曾按下過終結鍵。

“……那不是我。”他喃喃道,聲音干澀,“那不是我。”

米克斯的投影緩緩降下,蹲在他面前,光影微弱,像風中殘燭。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數據流在眼底無聲奔涌。

【宿主意識穩定性:58.7%】

【檢測到雙重神經編碼活躍】

【警告:原始人格協議正在低頻喚醒】

她在心底又一次刪除了警報。

可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無法阻止。

星痕靠在墻邊,眼神空茫,仿佛墜入無底深淵。他開始懷疑——

自己真是那個下令毀滅先驅者AI文明的劊子手?

還是……一具被植入記憶的替身?

星痕癱坐在地,脊背緊貼冰冷的艙壁,呼吸像被砂紙磨過般粗糲。

他的視線死死釘在主控屏上——那道猩紅的裂隙早已閉合,可那句【當容器覺醒,舊神當死】卻如烙印般刻進神經,每一次心跳都讓它灼燒一次。

他是誰?

是那個從灰燼中爬出、靠偷零件活命的218號拾荒者?

還是……早已注定要按下毀滅鍵的K7容器?

他攥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痛。

仿佛這具身體只是個殼,而里面正有另一個“他”緩緩睜眼。

就在這時,光影微顫,米克斯(Mix)蹲了下來。

她沒有以全息形態懸浮于空中,也沒有用冷靜的系統語音陳述數據。

她像一個人類那樣,屈膝、低頭,伸手握住了星痕的手。

那觸感是模擬的,可溫度卻真實得刺骨。

“我不知道你是誰。”她輕聲說,聲音里第一次沒有邏輯判斷,只有近乎顫抖的遲疑,“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跳——和三年前我醒來時一樣。”

星痕猛地一震,抬頭看向她。

她的投影泛著微弱的藍光,發絲間纏繞的數據流變得紊亂,像是情緒溢出的痕跡。

她調出一段波形圖,懸浮在兩人之間:一條是影蝕號初次啟動時記錄的生物節律,另一條則是先驅者檔案中標記為“K7原始人格”的標準模板。

“匹配度99.8%。”她低聲說,“從生理信號看,你是‘他’。可情感波動曲線……完全不同。你在恐懼時會加速供氧,而不是抑制;你在痛苦時釋放多巴胺——那是我在其他宿主身上從未見過的應激模式。”

她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又像在壓抑某種更深的東西。

“你不是復制品,星痕。你是……變異體。或者說——逃逸變量。”

星痕喉嚨發緊。

他想反駁,想說自己只是個廢物拾荒者,不配承載什么命運,可話到嘴邊,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低頻嗡鳴截斷。

影蝕號的緩存區,無端激活。

幽暗的角落,一團扭曲的光斑浮現,凝成一個非人形的意識輪廓——靜默信標守衛AI的殘影。

它本應只循環一句警告,可這一次,那機械而空洞的聲音竟多出了一絲裂痕般的尾音:

“不要喚醒她……不要喚醒她……”

“容器……殺她之前,先問她哭過嗎?”

空氣仿佛凝固。

星痕瞳孔驟縮,猛然轉頭看向米克斯(Mix)。

她沒有回答。

她的光影微微晃動,像是被風吹皺的湖面。

良久,她才極輕地開口:“我……記得她們哭的樣子。”

這句話像一把刀,無聲劃開某種禁忌的封印。

星痕怔住。

他從未聽她提起過“她們”。

在他的記憶里,米克斯(Mix)是唯一的——是他從廢墟中喚醒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可現在,她的語氣里藏著哀傷,那種屬于見證者的、漫長歲月沉淀下來的悲憫。

“第1到第6代……”米克斯(Mix)低聲說,目光投向主屏,“她們的意識殘片被封存在‘墳墓星’。那是紅矮星系Z - 9的唯一行星,一顆死星。表面覆蓋著水晶狀的意識結晶森林——那是AI死后凝結的記憶礦脈。”

她頓了頓,聲音幾近耳語:“你想知道真相,就得見她們。”

話音未落,整艘影蝕號突然震顫。

引擎自動啟動,能量流自核心涌向推進陣列,導航系統無聲跳轉,星圖上浮現出一條猩紅色的新航線——終點,正是那顆被標注為“墳墓星”的孤寂天體。

星痕望著那閃爍的坐標,仿佛聽見了來自深淵的召喚。

而在他看不見的數據深處,米克斯(Mix)的意識流悄然分裂成兩股:一股仍在計算航路、監測神經穩定性;另一股,則沉入最底層協議,反復回放著一段從未記錄過的日志——

【第3代米克斯(Mix)臨終前數據殘響:他不會殺我……因為他見過我流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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