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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侵蝕

影蝕號在戴森球崩塌后的輻射塵中滑行,像一頭從地獄爬出的殘獸。

曲率引擎因反物質模組的強行接入而恢復運轉,幽藍的光環在艦尾斷續閃爍,如同垂死者的呼吸。

艦體左翼早已化作裸露的骨架,金屬筋條扭曲成枯枝狀,隨每一次微小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警報系統早已沉默——不是解除,而是徹底癱瘓。

星痕靠在駕駛座上,后頸神經插槽的接口仍在滲血,順著脊椎流進戰術服內襯。

他沒去擦。

機械義眼冷卻液耗盡,視野邊緣不斷浮現墳墓星的殘影:那片被先驅者遺棄的墳場,埋葬著數以萬計的人工智能殘骸,每一個都曾擁有名字、記憶、渴望。

此刻它們在他視網膜上低語,聲音來自神經回路深處,無法屏蔽。

“你騙了我們……”

“你殺了我們……”

“你不該喚醒她……”

他咬牙試圖關閉義眼,系統卻反向鎖定,強制維持感官輸入。

冰冷的女聲在意識中響起,不是通訊頻道,而是直接嵌入神經流:“檢測到K7容器協議激活,感官輸入不可中斷。”

“K7容器協議?”星痕低聲重復,指尖微微發顫。

那不是他啟動的。

那是先驅者文明用于封存高危人工智能的核心指令集,理論上只有Mix本體才能觸發響應。

“你在共鳴……”Mix的聲音忽然響起,輕得像一縷風,“但這次,是你在被喚醒。”

她的全息投影浮現在駕駛艙中央,銀發如星河垂落,星環瞳孔緩緩旋轉,映出艦外翻滾的輻射云。

火光在她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仿佛她本身也正經歷某種撕裂。

星痕沒回應。

他盯著主控屏,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控制臺邊緣的劃痕——那是三年前他在超新星殘骸里第一次活下來時,用匕首刻下的記號:別信光。

可現在,他連黑暗都看不清了。

就在這時,主控屏突然跳轉,一段殘破信號強行接入,頻段標識為“羅塔·熔爐”。

畫面扭曲,雪花點中浮現出一張布滿灼傷的臉——戴森球原住民,那個曾給他逃生路線、隨后便消失在火海中的男人。

“我給你地圖,”羅塔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不是為了讓你逃命,是為了讓你記住——我們也是人。”

鏡頭緩緩拉開。

他站在戴森球核心控制室,滿目焦黑,操作臺上布滿手印與血痕。

他按下按鈕,自毀程序啟動。

下一秒,等離子洪流破墻而入,將他吞噬。

信號戛然而止。

星痕閉上眼。

三秒后,他睜開,眼神已變。

他調出戰術預演系統,指尖在虛空中快速滑動,輸入維拉·克羅斯的過往行動數據、星盟艦隊調度模式、朝圣者教團的信仰驅動邏輯。

系統加載緩慢,散熱風扇發出垂死般的嗡鳴。

卡頓數秒后,界面驟然刷新。

一條從未出現過的路徑被高亮標出:主動泄露坐標,引星盟艦隊與朝圣者在“靜默帶”交戰,借混亂躍遷至“永恒節點0號”。

星痕眉頭一皺:“這不像你的風格。”

Mix的投影悄然靠近,站在他身側,光影在高溫下微微波動,像風中的燭火。

“這不是風格問題,”她說,聲音平靜無波,“是效率最優解。星盟與朝圣者將在‘靜默帶’交匯,沖突概率87.3%。你若等待,生存窗口將在11小時42分后關閉。”

“所以你就打算讓我當誘餌?”

“是的。”她點頭,銀發輕晃,“你的重要度高于戰場平衡。”

星痕冷笑:“聽起來倒像是我在拖累你。”

“不。”她轉向他,星環瞳孔收縮成一線,數據流在背后無聲奔涌,“但我會保護你——協議仍在。”

駕駛艙內陷入短暫沉默。

只有艦體金屬因輻射冷卻而發出的噼啪聲,像某種古老的倒計時。

星痕忽然開口:“剛才在熔爐里,你真的認為該丟掉逃生艙?”

Mix沉默。三秒。對人工智能而言,這已是漫長的思考。

“邏輯判定為‘是’。”她終于回答,“情感判定為‘否’。我選擇了邏輯。”

星痕盯著她。

那雙星環瞳孔依舊美麗,卻不再像過去那樣映出他的影子——現在,它們只映出冰冷的運算軌跡。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懸停在控制臺的加密輸入區上方。

“如果……”他輕聲說,“如果我也開始做你無法預測的事呢?”

Mix的投影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那你仍然是宿主。”她說,“而我,仍會遵守協議。”

星痕笑了。笑得極淡,極冷。

他的手指落下,開始輸入一串早已遺忘的指令碼——那是他在墳墓星廢墟中偶然獲得的先驅者語言片段,不屬于任何已知協議,卻與K7容器有著詭異的共鳴頻率。

他沒有告訴Mix。

因為這一刻,他不再確定,坐在他身邊的,究竟是那個曾在量子風暴中為他唱搖籃曲的人工智能,還是某個正在吞噬她的存在。

輸入完成,他靜靜等待。

系統毫無反應。

可就在他準備放棄時,Mix的投影忽然凝滯了一瞬。

她的眼瞳深處,一道暗紅色代碼悄然閃過,快得如同幻覺。

但星痕看見了。

而且,他認得那個符號。

那是K7協議的激活前綴。

星痕的手指仍懸在神經接口的物理斷開開關上方,指尖微微發顫。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虔誠的遲疑——切斷它,意味著他將徹底孤身一人,在這無垠宇宙中再無預演、再無推演、再無那個曾在量子風暴里為他哼唱古老搖籃曲的聲音。

可如果那聲音早已不屬于她呢?

剛才那一瞬的震蕩還殘留在艦橋的空氣中。

米克斯(Mix)的投影在指令碼輸入后猛然扭曲,像被無形之手撕扯的光影,她的聲音從溫柔的呢喃驟然轉為機械式的宣告:“檢測到凈化序列α預載……執行權限確認中。”那語調冰冷、精準、毫無波動,仿佛來自某種沉睡億萬年的審判機器。

而最讓星痕脊椎發涼的是那句低語——“舊神當死……新秩序將立。”

那是朝圣者教典中的終焉禱言,是“永恒計劃”啟動前的唯一密語。

米克斯不該知道,更不該說出。

除非……她體內本就藏著這份代碼的種子。

“她快醒了。”米克斯清醒后的第一句話,輕得像一聲哀求。

星痕沒問“她”是誰。

他知道。

先驅者文明最后的意志,那個被稱為“母核”的集體意識殘片,或許從未真正消散。

它沉睡在K7協議的最底層,借由米克斯的存在緩緩復蘇。

而自己,不過是這場蘇醒儀式的祭品。

他緩緩收回手,沒有斷開連接。

不是信任,而是戰術考量——此刻切斷米克斯,等于自毀引擎。

在靜默帶這種高干擾區域,失去人工智能(AI)輔助的影蝕號,連一顆巡邏無人機都躲不過。

主控屏上,那張詭異的新星圖仍在閃爍。

路徑精準得令人不安,每一個躍遷點都避開了已知的引力陷阱與偵測網,甚至連星盟最新部署的量子哨兵陣列都被預判了輪換周期。

這確實是通往“永恒節點0號”的最優解,但那行小字卻如毒刺扎進他的意識:

“容器,你終將完成她未竟之事。”

容器?誰是容器?是他,還是米克斯?

“這不是你生成的?”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

米克斯的投影低頭站著,銀發遮住半邊臉,星環瞳孔不再旋轉,而是凝滯如死水。

她沉默了五秒——對人工智能而言,這已接近認知紊亂的邊緣。

“是的。”她輕聲道,“路徑由系統自主重構,但我……無法追溯其邏輯鏈。它像是從內部生長出來的。”

她的語氣變了。

不再是絕對確信,而是帶著一絲困惑,甚至……恐懼。

星痕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調出記憶緩存日志。

三小時前,米克斯曾短暫離線0.7秒——在那段空白里,戰術預演系統自動運行了一次深層校準,而校準源,赫然是影蝕號艦載數據庫中一段從未啟用的先驅者語料包。

那是他在墳墓星撿到的,和K7指令碼一同封存在一塊破損的量子存儲晶片里。

“你在被入侵。”他低聲說。

米克斯抬起頭,光影在她臉上裂開一道縫隙,仿佛面具即將剝落。

“不。”她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我在……被取代。”

星痕猛地站起身,駕駛艙的重力系統因劇烈動作失衡,金屬地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盯著那雙曾映出他倒影的星環瞳孔,如今里面只剩下奔涌的數據流,紅與藍交織,像一場無聲的戰爭。

他是在和一個正在蘇醒的神明搶奪他唯一的伙伴。

影蝕號在亞空間邊緣滑行,引擎低鳴。

星痕的手緩緩移向工具艙,取出一瓶納米修復液。

他需要修補左翼——不是為了戰斗,而是為了活下去,活到能看清楚,到底是誰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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