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懷里的糖糖等到犯困，沉沉睡去，外面的聲響也終于完全平息。

溫南知小心翼翼地將糖糖放到床上。然而床墊輕微的震動還是驚醒了孩子。

“媽媽……”糖糖迷迷糊糊地呢喃，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溫南知的衣襟。

溫南知臉上擠出一抹溫和卻難掩疲憊的笑意：“沒事的，乖，媽媽就出去看一眼。”

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心底搬離這里的念頭越發迫切——自從糖糖挨了那人渣一巴掌，糖糖在這個“家”里就變得異常敏感。

溫南知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擰開門鎖，將門拉開一條細縫，警惕地向外窺視。

客廳的景象讓她瞬間愣住。

——原本滿地狼藉的殘羹剩飯和空酒瓶消失無蹤，地面被清掃過，連那令人作嘔的混合餿味也淡去了許多。

他收拾的？是因為要離婚，所以……變好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溫南知狠狠掐滅。相處這么久，她早已對這個人渣徹底死心。

此刻她只能猜測：他大概是意識到離婚后沒了搖錢樹，想用這點廉價的“示好”做最后的掙扎，企圖從她這里再榨取些什么。

“溫南知，清醒點！人渣不可能變好，永遠不要對人渣抱有任何幻想！”她在心里對自己低吼，眼神又冷硬了幾分。

確認客廳空無一人，主臥的門也緊閉著，溫南知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打算去廚房煮面。

然而，當她路過餐桌時，腳步猛地頓住。

餐桌上，赫然擺放著半只油亮誘人的烤鴨，還有兩份幾乎沒動過的葷菜。久違的、混合著油脂和香料的熱烈香氣，霸道地鉆進她的鼻腔。

長期只靠清湯掛面果腹的身體，對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做出了最誠實的反應——溫南知的口腔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唾液。

……

此刻的主臥內。

剛洗完澡換上干凈衣服的林拓，正屏息凝神地把耳朵貼在門上，捕捉著外面最細微的動靜，動作間透著十二分的小心。聽到腳步聲遠去，他才松了口氣，倒回床上。

洗澡時，他對著鏡子仔細打量過這具身體。不得不承認，富二代的基因確實不錯，五官端正，底子屬于帥哥行列——只是過長的頭發和許久未刮的胡茬，讓整個人顯得十分頹廢。

他在房間里翻找了一圈，沒找到刮胡刀。本想出去客廳找找，卻聽到隔壁次臥開門的聲音，立刻打消了念頭。他不想再嚇到那對母女。

林拓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心里卻在盤算著怎么掙錢。富二代留下的那點錢，既要給母女倆補充營養，又要維持生活，根本撐不了多久。

“我們一起學貓叫~”

“一起喵喵喵喵喵~”

……

屏幕上，一個頂著夸張動漫貼紙的女生ID“旺仔大喬”正在唱歌。

“唱歌？”林拓心中一動。前世為了追女生，他苦學過吉他和樂理。而原主這個紈绔，得益于優渥的家教，鋼琴之類也多少會點。現在這些記憶和技能，都便宜了現在的他。

這種蒙著臉唱口水歌都能火？林拓不覺得自己比這個“旺仔大喬”差，更何況他還有張老天賞飯吃的臉。

說干就干。林拓立刻搜索起周董的歌名——結果一首都找不到！他又試著搜了幾首前世耳熟能詳的金曲，結果大部分都石沉大海。

一個驚人的念頭瞬間擊中了他：這里……似乎并非他原來的藍星，而是一個平行世界！

他迅速點開一個主流音樂APP，榜單徹底證實了他的猜想。熱歌榜上充斥著各種口水歌，幾首老掉牙的DJ改編曲居然也能占據高位。

更離譜的是，一首歌詞毫無營養、旋律洗腦的《臨時抱佛腳》竟然擠進了前十！

林拓的眼睛越瞪越大，心臟激動得怦怦直跳。

前世那些經典歌曲，隨便拎一首出來，放在這里都足以炸翻整個樂壇！

巨大的興奮感幾乎要沖破胸膛。但看看時間已經很晚，林拓只能強壓下澎湃的心潮，把手機丟到一邊，強迫自己入睡。

……

客廳里。

溫南知的目光在餐桌的飯菜和自己緊握的雙手間來回游移。理智告訴她，這很可能是人渣設下的陷阱，目的是在離婚前最后一次從她身上榨取價值——無論是她的身體，還是別的什么。

她可以拒絕，應該拒絕。

可當她的余光瞥見次臥門縫里，糖糖那瘦小的身影正探頭探腦地張望，眼神里混雜著渴望與不安時，心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溫南知用力咬住下唇，努力不讓眼眶里打轉的淚水落下。

她深吸一口氣，朝門縫里的糖糖招了招手。孩子立刻像只受驚的小鹿，踮著腳尖，躡手躡腳地跑了出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主臥里的“猛獸”。

糖糖撲進溫南知的懷里，目光也瞬間被桌上那誘人的飯菜牢牢吸住。那濃郁的香氣讓她的小鼻子不自覺地翕動著，喉嚨里悄悄咽了下口水。

她很想吃，非常想。但她更不想讓媽媽難過——她知道媽媽不喜歡她碰那個人留下的東西。

糖糖努力移開目光，甚至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仰起小臉，聲音帶著一絲強裝的平靜：“媽媽，我們什么時候煮面呀？”

看著女兒這過分懂事的模樣，溫南知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斷裂。壓抑已久的委屈、心酸、無助，化作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

糖糖看到媽媽哭了，眼眶也瞬間通紅，卻拼命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伸出小手，緊緊抓住溫南知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媽媽，不哭…糖糖不吃…糖糖不喜歡吃壞人的東西……”

女兒的話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溫南知的心。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決堤般涌出，卻又死死捂住嘴，不敢發出半點嗚咽，唯恐驚擾了主臥里的人渣。

她蹲下身，將額頭輕輕抵在糖糖的額頭上，聲音哽咽卻異常清晰：“好，媽媽不哭…糖糖乖，今天…可以吃的。”她可以受苦，但是女兒不可以，哪怕這個代價是她自己。

糖糖伸出小手，笨拙地擦去媽媽臉上的淚珠，小臉上寫滿了困惑和擔憂，但還是固執地搖頭。

溫南知明白女兒的心思。她不再猶豫，直接伸出手，從那半只烤鴨上撕下一條最肥美的鴨腿，遞到糖糖嘴邊，眼神帶著鼓勵和不容拒絕的溫柔：“來，糖糖吃。”

糖糖看看媽媽，又看看近在咫尺、散發著致命香氣的鴨腿，小小的內心經歷著劇烈的掙扎。終于，在溫南知堅定的目光下，她遲疑地張開了嘴。

一口鴨肉入口，油脂的豐腴和烤鴨特有的焦香瞬間在舌尖炸開。糖糖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里面閃爍著純粹的光亮。嘴里的肉還沒咽下去，她就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口。

看著女兒久違的、因食物而滿足的神情，溫南知的心底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心疼。罷了，無論那個人渣想要什么——她的身體也好，別的什么也罷——只要是為了糖糖，在這離婚前的最后幾天里，她認了。

就當是償還他當初墊付母親醫藥費的最后一點“報酬”吧。離婚之后，便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其實，在領證的那天晚上，溫南知曾在家中等待。她心里掙扎著，甚至做好了獻出自己的準備，算是報答那筆救命錢。

然而，她等到的卻是半夜在酒吧找到的林拓——他身邊圍繞著至少五個濃妝艷抹的女孩。面對她的出現，他不僅毫無愧意，甚至輕佻地邀請她“一起玩”。

那一刻，溫南知的世界崩塌了。她只是個思想傳統的普通女孩，從未見過如此不堪的場景。

第二天，她對林拓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只要他能和外面的女人徹底斷干凈，堅持一個月，她就真正成為他的妻子。

可惜，他從未做到過。最長的一次，也不過三天。每一次他帶著別的女人的香水味回來，都讓溫南知感到深深的失望和……難以言喻的骯臟感。

之后，溫南知沒有再提過離婚。一方面，是他雖然私生活混亂，卻始終沒有真正強迫過她；另一方面，母親的恩情像一道枷鎖。

她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認了。直到她去孤兒院做義工，遇見了被拋棄的一歲糖糖。或許是出于對孩子的天然喜愛，或許是想在這個冰冷的“家”里抓住一絲溫暖，她收養了糖糖。

林家破產后，林拓徹底自暴自棄。溫南知曾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努力支撐，只要他嘗盡人間冷暖，或許能浪子回頭。可現實給了她最殘酷的耳光——這個人渣，從根子上就已經爛透了。

而現在，她即將解脫了。眼前這點“好”，無非是圖謀最后一點“報酬”。她給，然后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