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彬和常瑜二人愣了一下，沒想到盧慧慧竟然真的在家。

“方便讓我們進去坐一下嗎？”陳彬回神道。

“沒問題，我去給你們搬兩把椅子。”盧慧慧拉開房門，干練地轉(zhuǎn)身回到房間搬椅子。

陳彬和常瑜二人進了屋。

鄉(xiāng)下老屋的堂屋通常都建得很大，盧家也不例外，寬敞的堂屋顯得有些空曠。

屋子除了盧慧慧外，還有兩名老人，盧母用系在腰上的圍裙擦了擦雙手，端來兩杯茶水。

盧父躺在長椅上，神情有些憔悴病態(tài)，手中拿著水煙袋一口一口地啄著。

看著屋子里的環(huán)境，陳彬感覺有些詫異，這屋子也太干凈了。

不是指衛(wèi)生，事實上角落還有些灰塵和蛛網(wǎng)，而是指生活痕跡的單一。

內(nèi)堂里除了兩位老人和盧慧慧的物品，幾乎看不到任何屬于其他成年男性的痕跡。

盧慧慧的弟弟，戶口遷走，人在燕京暫且不論。

更讓陳彬在意的是盧慧慧本人。

沒有其余成年男性用品，應(yīng)該是沒有結(jié)婚。

盧慧慧看起來二十六七歲，在這個年代的農(nóng)村，這個年齡的姑娘，幾乎不可能還沒結(jié)婚。

盧慧慧身上，除了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沒有任何飾品，頭發(fā)也只是簡單地用皮筋扎在腦后，樸素得近乎刻意。

盧慧慧很快從里屋搬出兩把靠背竹椅，放在堂屋中央：“警察同志，坐這里吧?！?

一切都安頓好了，還沒等陳彬開口，盧慧慧卻又先開口說道：

“兩位過來是想了解四年前紡織廠那起墜樓案吧？”

“你怎么知道？”陳彬問。

“兩天前，我人在鵬城打工，有兩名警官來走訪過，當時接待的是我父母?！?

兩天前，正好是王志光決定并案調(diào)查并且展開釣魚計劃的那天。

想必是二中隊提前來過。

“方便先說一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為什么回來的嗎？”陳彬問道。

盧慧慧淡淡地點了點頭：

“之前去鵬城打工，主要是為了掙小弟的學費。

現(xiàn)在小弟那邊安穩(wěn)了，家里負擔也輕了。

剛好，這兩天我爸媽在南元給我找了個相親對象，所以就辭了工回來相親，準備結(jié)婚生子。

這和崔小梅的事情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例行詢問，了解背景?！?

陳彬不動聲色地打開筆錄本，拿起鋼筆，

“那你方便回憶一下，當時崔小梅墜樓前后，你都在干嘛嗎？”

“這我得好好想一想了，畢竟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北R慧慧閉眼沉思了起來。

常瑜則是起身拉著盧父盧母進屋聊起了家長里短，刑事案件外人一般不得插手的規(guī)矩他懂。

但是并不妨礙他從側(cè)面了解一些有用情報。

“四年前發(fā)生的事我也只記得個大概，說得不清楚的地方，麻煩警察同志多多包涵?！?

“沒關(guān)系，想到什么說什么就行?！?

別說四年前的事情記不清，很多人連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一時間也會想不起來。

“那天……我印象比較深，”

盧慧慧緩緩開口，

“因為我弟弟剛好在村子里舉辦升學宴，慶祝考上大學。

按我們這邊的老規(guī)矩，要上山祭祖，還要在祠堂擺酒席，請舞獅隊熱鬧一下?！?

她說著，站起身：“警官同志稍等，我這里有張那天的照片，看了可能更容易想起來。”

她走進里屋，很快又出來，手里拿著一本舊相冊。

她翻開相冊，找到其中一頁，將相冊遞到陳彬面前。

陳彬接過相冊。

照片的背景是掛著盧氏牌匾的祠堂，門口掛著大紅燈籠。

祠堂前的空地上，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祠堂門口，擺著幾張八仙桌，桌上杯盤狼藉，顯然酒席正酣。

照片的中心位置，是幾個老人簇擁著一個少年。

“這就是我弟弟?！?

盧慧慧指著照片中心的少年說道。

她的手指隨即移向少年旁邊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年輕女子，

“這個就是我?！?

“那天祭祖、擺酒、舞獅，一直鬧到晚上八九點鐘才散。

我弟弟考上大學，是家里天大的喜事，村里人都來道賀，特別熱鬧?！?

“那后來呢？當天你沒回的紡織廠？”陳彬追問。

“回了回了，本來我特意請了假，但廠里趕訂單，人手不夠，班長讓我還是盡量趕回去。

想著小弟要讀書，家里家外的都要錢，我就趕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的？”陳彬的筆尖在紙上輕輕一點。

“坐公交車?！?

盧慧慧回答得很干脆，

“當時從我們村到城里只有一路公交車，還沒辦法直達紡織廠。

我趕的是最后一班車，到城里的時候，天都黑了。

然后又轉(zhuǎn)車，趕到紡織廠那邊，都快晚上十點多了?！?

“到廠里之后呢？”

“我直接去了車間工位加班?！北R慧慧的語氣平靜，“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砰的一聲，然后有人喊‘跳樓了’！我湊過去看……就看到……崔小梅她……就躺在地上……死了?！?

陳彬抬起頭：“有誰能證明你晚上十點多才到廠里嗎？”

盧慧慧思索了一番：

“我記得當時進廠門要登記的，門衛(wèi)那里應(yīng)該有記錄本，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還能不能找到。

不過，當時車間里加班的工友，應(yīng)該有人看到我是什么時候到的?！?

陳彬合上筆錄本，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熱鬧的祠堂舞獅照片上，又看了看眼前穿著樸素、神情平靜的盧慧慧。

“最后一班公交車……”陳彬沉吟著，“從你們村到城里，最后一班車大概是幾點發(fā)車？”

“晚上8點半，我們那時候這里都是村，還沒分化成區(qū)，一天只有早中晚三班公交車?！?

盧慧慧回答得很肯定。

陳彬站起身：“今天先到這里。如果后續(xù)還有需要，可能還會麻煩你。”

常瑜聽到外面的動靜，也起身離開了房間。

兩人離開盧家，往區(qū)機關(guān)辦方向回去。

陳彬從小鄉(xiāng)村走出，回到馬路街道上，突然開口道：“老常，這馬路是什么時候修的？”

“就這兩年，我不都說了嗎，這里之前都是鄉(xiāng)村，洼地?！?

“所以當年去河西是真的很不方便？”

常瑜一愣：“應(yīng)該是，你問這個干嘛？”

陳彬臉色一沉，鄭重的拍著常瑜的肩膀：

“老常我還得麻煩你幫我個忙，找一下四年前開這一條線路的老司機，我想還原當時的盧慧慧所說的行駛路線的具體時間?！?

“我感覺......盧慧慧有所隱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