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巧繡籌謀

京城喧囂的市井聲浪，混雜著各種香料、食物和汗水的復(fù)雜氣味，撲面而來。安陵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陌生與不適，目光沉靜地掃過街邊林立的商鋪。前世初入京城的窘迫與茫然猶在眼前，那時她只能緊攥著蕭姨娘的手，像只受驚的兔子。如今，這繁華景象在她眼中，卻成了一片可以搏殺的獵場。

“小姐，前面就是京城最大的‘錦繡坊’了。”蕭姨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咱們那幾方繡帕……真能賣上價嗎？”她看著安陵容身上半舊的衣裳，憂心忡忡。

“姨娘放心。”安陵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跟著我便是。”

錦繡坊內(nèi)，綾羅綢緞流光溢彩，伙計們眼高于頂。掌柜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三角眼透著精明。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安陵容遞上的幾方帕子，在看到那精湛的雙面繡工時，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又恢復(fù)了怠慢。

“嘖，雙面繡？手藝是不錯。”掌柜捏著帕子，語氣輕慢，“不過嘛，蘇杭那邊頂好的雙面繡，一帕也就二十兩銀子頂天了。你這……十五兩一方，我勉強收了。”

蕭姨娘臉色一白，剛要開口，安陵容卻輕輕按住了她的手。

她上前一步，纖白的手指捻起一方繡著《喜鵲登梅》的帕子，對著從雕花窗欞透進(jìn)來的天光，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掌柜的，您見多識廣，自然知道真正的雙面異色繡價值幾何。您看這正面絳紅金線的喜鵲登枝，再看反面——”

她手指靈巧地一翻，靛藍(lán)銀絲在光線下流轉(zhuǎn)，勾勒出《寒鴨戲水》的圖樣，水波粼粼，栩栩如生。“夾層藏線無痕，正反異色異圖，渾然天成。這可不是普通的雙面繡能比的。”她將帕子遞到掌柜面前，目光直視對方，“您若不信，不妨撕開夾層邊緣驗驗？看看這絲線是如何藏匿、如何轉(zhuǎn)換的？”

掌柜被她篤定的眼神和精準(zhǔn)的術(shù)語鎮(zhèn)住，三角眼瞇了瞇，仔細(xì)對著光查看那幾乎看不見的接縫，心中驚疑不定。這辨繡之法，非行家絕難知曉！眼前這衣著寒酸的少女，竟有如此眼力？

安陵容趁熱打鐵，從隨身的包袱里拿出幾朵用普通絲線、廉價彩紙扎成的絨花，樣式倒也算精巧。“掌柜的，單賣繡帕，或許只值您說的價。但若配上這幾朵應(yīng)景的‘蘇樣新花’，成套出售……”她拿起一方繡帕，將那朵略顯俗艷的粉色絨花簪在帕角，“您覺得，那些追求時新又舍得花錢的夫人小姐們，會不會為這份‘獨一無二’的心意，多掏幾十兩銀子？”

掌柜的瞳孔驟然收縮！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貴婦們爭相購買的場景，一套三十兩、五十兩……利潤瞬間翻倍！他臉上堆起商人特有的熱情笑容：“哎呀呀，姑娘真是玲瓏心思！是我眼拙了！這樣，五方繡帕，連這些絨花樣子，四十兩！姑娘看如何？”

安陵容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和感激：“多謝掌柜成全！”

四十兩沉甸甸的銀票和十兩碎銀到手。安陵容沒有半分停留，立刻帶著蕭姨娘轉(zhuǎn)去京城最大的“寶通錢莊”，將三十兩銀票兌換成一張匯票。匯票輕薄如紙，卻被她仔細(xì)折疊，用油紙包好，牢牢塞進(jìn)厚厚鞋底的夾層之中。

握著剩下的十兩碎銀，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名為“掌控”的滋味。這，僅僅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