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是痔瘡手術,你給他備前面干什么?
- 看那愛的小屋
- 作家rtb5pb
- 6561字
- 2025-08-11 14:26:02
“他是痔瘡手術,你給他備前面干什么?”我拉過害羞的小美。
李南喬怔怔看著我,張口結舌,吞吐著:“什么意思?我這是白刮了是嗎?”
我戴起口罩故作鎮靜說:“毛還會長起來的,沒什么好擔心的?!?
李南喬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指無意識地揪著病號服下擺。我注意到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手術室里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變得粘稠起來。“轉過去?!拔衣犚娮约郝曇舭l啞,橡膠手套在無影燈下泛著冷光。小美遞來剃刀時指尖在發抖,金屬托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當酒精棉球擦過后腰凹陷處時,李南喬的脊背繃成一張拉滿的弓。他趴在手術臺上的姿勢讓病號褲腰卡在臀縫里,露出兩瓣蒼白的弧度。我數著脊椎骨節往下,手術刀在托盤里反射出一道晃眼的光斑。“醫生...“他突然轉頭,鼻尖擦過我口罩系帶。溫熱的呼吸透過三層無菌布料,我看見他瞳孔里映著我自己——白大褂領口不知何時已經汗濕。監護儀發出規律的嘀嗒聲,像某種倒計時。
美突然打翻了碘伏瓶。棕紅色液體順著不銹鋼臺面蔓延,有幾滴濺在我袖口,像雪地里綻開的梅花。李南喬的腳踝在無影燈下泛著珍珠光澤,他試圖并攏膝蓋時,手術臺皮革發出曖昧的吱呀聲?!皠e動。“我按住他腰窩,掌下的皮膚突然變得滾燙。剃刀劃過尾椎的瞬間,他整個后背泛起潮紅,像晚霞漫過新雪。監護儀的心跳線突然劇烈起伏,在綠色屏幕上畫出陡峭的山巒。
小美逃也似地去換紗布時,手術刀當啷掉在地上。李南喬的指尖勾住了我白大褂口袋,聽診器金屬頭滑進他衣領,在鎖骨上磕出淡紅印記。窗外不知哪個護士在笑,那笑聲撞碎在玻璃上,變成細小的光點落進他汗濕的鬢角。
當最后一撮毛發飄落在無菌單上時,他忽然抓住我手腕。脈搏在橡膠手套下瘋狂跳動,像只被困住的鳥。我盯著他泛白的指節,突然想起醫學院解剖課上,那些在福爾馬林里舒展開的神經末梢。
“會留疤嗎?“他聲音里帶著奇怪的喘息。我低頭看見自己手套沾著他汗液,在無影燈下閃閃發亮,像剛捕撈上岸的水母觸須。手術室排風扇嗡嗡作響,把某種隱秘的腥甜氣味攪進氧氣管道。
小美抱著新紗布回來時,我們迅速分開的動作帶翻了器械盤。剪刀和鑷子叮叮當當滾落一地,在瓷磚上劃出凌亂的銀線。李南喬把臉埋進臂彎里,后頸泛起的紅潮一直蔓延到被剃光的尾椎末端,像某種正在褪殼的節肢動物。
手術室的自動門突然發出氣壓泄漏的嘶鳴,主刀醫生推著器械車出現在門口。他狐疑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最后定格在李南喬泛紅的耳尖上?!靶g前準備還沒完成?“不銹鋼推車撞到我后腰時,一枚止血鉗順著白大褂滾落,正巧卡進李南喬并攏的膝窩。
小美手忙腳亂去撿,發梢掃過患者小腿的瞬間,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李南喬猛地蜷起身子,病號服下擺卷到腰際,露出剛才被我剃得過分干凈的皮膚——那里現在浮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像被撒了鹽的荔枝凍。
“血壓190/110?!奥樽韼煆碾娔X屏幕后探出頭,“患者是不是太緊張了?“她走過來調整鎮靜劑流速時,我注意到李南喬的腳趾正死死摳著手術臺邊緣,十個泛白的甲床像排列整齊的貝殼標本。
主刀醫生接過電動剃刀,嗡嗡聲中突然輕笑:“你們給人家刮得跟新生兒似的?!暗额^掠過腰線時,李南喬的呼吸驟然加重,先前剃光的部位現在泛著詭異的粉光,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沁出血珠。我鬼使神差伸手擋?。骸斑@里...已經處理好了?!笆中g燈突然頻閃了兩下。某種潮濕的寂靜在空氣中蔓延,直到小美失手碰開電動吸引器開關,負壓管突然發出響亮的吮吸聲。李南喬的膝蓋撞到了我的髖骨,他齒間漏出的氣音像被踩住尾巴的貓。
“局麻藥?!爸鞯夺t生終于失去耐心。當針頭刺入尾椎皮膚的瞬間,李南喬的手突然從無菌單下鉆出來,準確攥住了我的食指。隔著兩層乳膠手套,我感受到他掌心粘膩的汗液正順著指紋溝壑蔓延。麻醉師數到三時,他的指甲已經陷進我指關節的軟肉,留下五個月牙形的白痕。
手術刀劃開皮膚的聲響像撕開一封濕漉漉的信。我盯著無影燈下翻卷的皮下組織,突然發現李南喬正透過止血鉗的金屬反光注視著我。那些被放大變形的虹膜紋路里,映出我口罩上方潮濕的睫毛。
“止血棉。“主刀醫生突然抬頭,“你抖什么?“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跟著患者的心跳頻率震顫,染血的棉球在李南喬腰窩上蹭出一道淡紅色弧線,像某種未完成的象形文字。小美遞來新紗布時,手術巾下突然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李南喬的腳踝不知何時纏住了我的手術鞋系帶。
當電凝刀灼燒出血點的焦糊味升起時,窗外的暴雨終于砸了下來。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脈絡,像無數道正在愈合的傷口。李南喬的指尖在我掌心輕輕一勾,監護儀上的心律突然變成連綿的鋸齒波。麻醉師皺眉調整參數時,一滴汗從他鎖骨滑落,沿著胸骨中線筆直地墜入無菌單的褶皺里。
手術結束的提示音響起那刻,李南喬突然拽著我的手套邊緣翻過手掌。尚未凝固的碘伏在我們相貼的皮膚間拉出細絲,他在我掌心寫下某個數字時,電動吸引器正在抽取最后一點血水,發出悠長的嗚咽。
手術室的燈光熄滅時,李南喬的指尖還殘留著碘伏的涼意。我機械地摘下手套,橡膠撕裂的聲音像一聲嘆息。小美在清點器械,鑷子碰撞的聲響格外清脆。
走廊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李南喬被推往病房的輪床碾過地磚縫隙,發出規律的咔噠聲。我鬼使神差跟了兩步,直到他病號服袖口滑落的手腕消失在電梯門縫里——那截蒼白的皮膚上還留著血壓帶壓出的紅痕,像一道未拆封的邀請函。
三天后查房時,他的床頭柜擺著剝到一半的橘子。果皮螺旋狀垂落,在晨光里像一簇褪色的火焰?!皞谟系貌诲e?!拔夜室庥描囎哟亮舜量p合處,他猛地夾緊膝蓋,輸液管跟著劇烈搖晃。鄰床老人突然咳嗽起來,李南喬趁機抓住我胸前的鋼筆,筆尖在白大褂上洇出墨藍色的星群。護士站傳來呼叫鈴的嗡鳴,他松開手時,我口袋里多了張對折的處方箋。洗手間隔間里展開的紙片上,他用手術記號筆畫了張簡筆地圖,線條在“住院部后花園“的位置打了個結,墨跡暈染得像枚胎記。
夜班交接時暴雨將至,空氣里飄著84消毒水與梔子花混合的腥香。他在紫藤架下擺弄打火機,火苗照亮腕間留置針的淤青?!搬t生該不會給我開止痛藥吧?“他吐出的煙圈撞上我胸牌,金屬牌在暗處泛著冷光。我伸手摘掉他發梢上的柳絮,他突然偏頭咬住我指尖,犬齒硌在指節上的鈍痛讓我想起手術臺上那支掉落的止血鉗。
遠處傳來推車碾過減速帶的聲響,我們倉促分開時,他后腰的紗布蹭在石凳上,滲出淡黃色組織液。雷聲滾過云層,第一滴雨砸在他鎖骨凹陷處,順著我白天檢查過的縫合線蜿蜒而下。
急診科的藍燈刺破雨幕時,我們正躲在廢棄的擔架車后。他潮濕的掌心貼在我后頸,像塊正在融化的冰。消毒紗布從傷口滑落,飄進積水里舒展成蒼白的荷葉。遠處有人喊我的工號,他忽然把沾血的手指按在我唇上,鐵銹味在齒間漫開的瞬間,救護車鳴笛聲吞沒了所有心跳。
雨水順著擔架車的鐵桿往下淌,在積水里敲出細密的鼓點。李南喬的拇指還壓在我下唇,指腹的繭蹭得皮膚發燙。遠處急診科的藍光掃過來,照亮他睫毛上掛著的雨珠,像顯微鏡下懸而未落的生理鹽水。
“你縫針的手藝不錯?!八鋈粶惤?,鼻尖擦過我耳廓。我聞到他身上混雜著碘伏的剃須泡氣味,后腰紗布邊緣翻起一角,露出里面嫩紅的縫合線。救護車鳴笛聲由遠及近,他卻在此時舔掉我嘴角的血漬,舌尖溫熱得像剛消過毒的探針。我們踩著水坑逃進消防通道時,他病號服后背已經濕透,布料黏在脊椎溝上,顯出我親手剃出的那片光滑皮膚。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他轉身拽住我領帶往下拉,聽診器金屬頭砸在鐵欄桿上,驚起頂樓的一群鴿子。
“現在疼嗎?“我摸到他后腰滲血的紗布,他反而把胯骨頂過來。隔著兩層濕布料,能感受到手術切口在發燙。走廊傳來護士鞋跟敲擊地面的脆響,他忽然咬住我喉結,犬齒陷進頸動脈搏動處的力道,讓我想起手術臺上他攥著我手指的瞬間。
頂樓天臺的門鎖早已銹蝕。暴雨中的城市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霓虹燈在積水中扭曲成彩色菌落。李南喬反手解開病號服紐扣,縫合線在雨中泛著珍珠光澤。他引著我的手按在傷口邊緣:“你碰過的地方都在發炎?!?
監護儀的心電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我低頭看他腰窩積著的雨水,忽然想起手術時沾滿手套的體液。他的膝蓋抵進我兩腿之間時,遠處住院部的電子鐘正好跳成00:00,整面玻璃幕墻霎時變成暗藍色?!搬t囑要靜養?!拔页堕_他黏在鎖骨上的紗布,他卻抓起我左手按在自己頸動脈上。脈搏在掌下狂奔,像那臺失控的監護儀。白大褂下擺掃過他赤裸的小腿,他忽然輕笑:“醫生現在要聽診嗎?“
暴雨沖垮了樓頂排水槽。當我們滾進廢棄的晾衣架堆里時,他后腰的縫合線終于崩開,血珠濺在我胸牌上,像突然綻放的菌落。他喘著氣去舔那點紅色,舌尖卷走雨水的樣子,和手術臺上咬手套如出一轍。
晨光刺破云層時,我們蜷在配電箱后面。他玩著我聽診器的耳塞,金屬管在胸口劃出冰涼痕跡。住院部開始供應早餐的鈴聲傳來,他忽然把染血的紗布塞進我口袋:“換藥時間到了,醫生?!?
下到三樓時撞見查房的小美。她盯著我領口的血漬欲言又止,直到我摸出皺巴巴的處方箋——背面不知何時被畫了顆歪歪扭扭的心臟,解剖結構精準得像是手術臺上見過的標本。
配電箱的鐵皮在晨光里泛著冷青色,李南喬把聽診器耳塞纏在指間繞圈,金屬管隨著呼吸起伏,在我鎖骨上劃出細小的電流。住院部的廣播突然響起,他猛地收緊手指,聽診器橡膠管勒進我后頸的瞬間,頂樓安全門傳來推車的滾輪聲。我們貓著腰溜進消防通道時,他后腰的縫合線正滲出淡粉色組織液,在臺階上留下斷續的圓點。三樓拐角處的保潔車擋了半扇門,李南喬突然把我推進工具間,拖把桿硌在腰上的疼痛還未消散,他的犬齒已經咬開我領口第二顆紐扣。消毒水與血混合的氣味在狹小空間里發酵,他潮濕的膝蓋頂進來時,整排金屬桶突然因共振發出嗡鳴。
“傷口裂了?!拔颐剿√柗侣拥臏責?,他卻抓起我的手按在自己腹股溝。監護儀般的嘀嗒聲從某處傳來,我這才發現是他留置針的膠布在拍打大腿內側。工具間門縫漏進的光線突然被陰影切斷,我們屏息貼在墻上,聽見小美和護士長的對話聲貼著門板滑過:“7床的線拆了嗎?““早跑了,枕頭底下壓著支杜冷丁...“腳步聲遠去后,李南喬的舌尖卷走我耳后的汗珠,咸澀的味道讓他皺起鼻子。他后腰的血已經浸透紗布,在工具間白墻上蹭出一道曖昧的弧線,像手術室里那個沒畫完的象形文字。窗外飄來食堂煎蛋的焦香,他忽然用牙齒扯開我胸前的鋼筆帽,冰涼的金屬筆尖順著脊椎滑進褲腰時,整棟樓的消防噴淋頭突然同時閃爍起紅光。
我們跌跌撞撞沖進地下藥庫,他蒼白的腳踝在應急燈下泛著磷光,像兩尾離水的魚。冷藏柜的低溫白霧中,他蜷在藥品架上舔舐自己裂開的傷口,血珠掛在睫毛上的樣子,和手術臺無影燈下如出一轍。我扯開無菌敷貼的包裝聲驚動了角落的老鼠,它們竄過時撞翻的生理鹽水瓶在地上滾出老遠,液體漫過我們交疊的腳尖,倒映出天花板上扭曲的通風管道。
“現在像不像你的手術室?“他喘著氣掰開我手指,把沾血的棉球塞進掌心。冷藏柜的自動除霜系統突然啟動,垂落的冰棱砸在他肩胛骨上,碎成晶瑩的粉末。當我的牙齒碰到他留置針的透明敷料時,藥庫深處傳來針劑落地的脆響,他繃緊的小腹在黑暗里浮現出靜脈的淡青色紋路。
更衣室的紫外線燈管嗡嗡作響,我們裹著待消毒的床單接吻時,他忽然從口袋里摸出半支偷來的利多卡因。針管在晨光中推出一弧透明水柱,他笑著將針尖抵上我頸動脈:“醫生要不要試試自己的醫囑?“窗外飄來晨會交班的廣播聲,床單上的血跡已經干涸成褐色地圖,他咬著我喉結在鎖骨上留下牙印的力度,精準得像手術刀劃開真皮層。
部后門的銀杏葉落了一地,李南喬踩著我的影子往前走,病號服褲管里漏出的紗布條在風中飄蕩。他轉身倒退著走進陽光里,后腰滲出的血透過布料,在水泥地上印出半個指紋狀的痕跡。遠處傳來護士臺的呼叫鈴,他忽然舉起偷來的手術剪,銀亮的刃口在空氣中剪斷一縷浮塵,像某種無聲的邀約。
我白大褂口袋里還躺著那支空了的利多卡因,針頭上殘留著他的血細胞,在陽光下漸漸凝固成琥珀色的星群。
銀杏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碎裂聲,李南喬突然停下腳步。他轉身時,陽光穿透他耳廓上細小的絨毛,在病號服領口投下淡金色的光暈?!疤蹎幔俊八焓钟|碰我鎖骨上的牙印,指尖沾著未干的血跡。我聞到他手腕上殘留的利多卡因氣味,混合著住院部飄來的消毒水味道,像某種危險的香水。住院部后門的鐵柵欄外,賣糖炒栗子的小攤升起白煙。李南喬突然攥緊我白大褂前襟,將沾血的紗布按在我心口。隔著兩層衣料,能感受到縫合線粗糙的紋路?!澳阈奶每??!八羌獠溥^我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呼吸里帶著偷來的杜冷丁甜味。遠處護士推著藥車經過,車輪碾過減速帶的聲響讓我們同時繃緊脊背。
的住院部走廊空無一人,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在防火門之間回蕩。李南喬突然把我拽進CT室,黑暗中儀器表面的指示燈像漂浮的螢火。他跨坐在我腿上時,后腰的傷口蹭在操作臺上,血珠順著不銹鋼邊緣滴落,在靜音地膠上砸出深色圓點?!皠e動。“我咬開新紗布包裝的聲音讓他輕笑出聲,他反手抓住我手腕,牽引著探進病號服下擺。掌心觸到的皮膚滾燙潮濕,手術切口邊緣腫脹發硬,像一條正在蘇醒的蜈蚣。
窗外暮色漸濃,CT機突然自動校準發出嗡鳴。藍光掃過他鎖骨下的留置針淤青,我們交疊的剪影在控制屏上扭曲成奇怪的解剖圖。他舔掉我虎口上的血漬時,走廊傳來查房護士的談笑聲。我們僵在原地,聽見他垂落的繃帶末端輕輕刮蹭著金屬臺面,像秒針走過表盤的聲響。更衣室的紫外線燈管突然亮起,照出我們身上交錯的淡紫色痕跡。李南喬對著鏡子解開病號服,轉身時后腰的縫合線在冷光下像條銀色的寄生蟲?!斑€會留疤嗎?“他歪頭的樣子讓問題像個幼稚的玩笑。我伸手撫過那道凸起的傷痕,他突然顫抖著靠過來,額頭抵在我肩窩。白大褂口袋里的空針管硌在彼此之間,透過布料傳來細微的刺痛。
午夜的值班室彌漫著速溶咖啡的焦苦味。李南喬蜷在診療床上玩我的聽診器,金屬頭在胸口游走時留下冰涼的軌跡。窗外暴雨再至,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靜脈圖譜。他突然坐起來扯開我領帶,犬齒咬上喉結的瞬間,護士站的呼叫鈴刺破寂靜。我們額頭相抵喘著氣,監護儀的心電音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晨光染白窗簾時,我發現他偷走了我的胸牌。金屬夾子上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背面用手術記號筆畫了顆歪歪扭腫的心臟,冠狀動脈的分布精準得令人心驚。住院部廣播響起晨間通知,走廊盡頭傳來輪床滾動的聲響。我摸到白大褂內袋里多出的東西——半支偷來的腎上腺素,針管上貼著他用血畫的微笑表情。
食堂的煎蛋在鐵板上滋滋作響。李南喬隔著人群對我舉起酸奶瓶,吸管上沾著淡紅色的痕跡。當他的舌尖緩緩舔過瓶口時,整面落地窗外的銀杏樹突然被風吹亂,金黃的葉子撲在玻璃上,像無數個燃燒的小小太陽。
酸奶瓶在他指間轉了個圈,吸管上的紅痕暈染開來。我盯著那道痕跡,忽然想起手術臺上他滲血的縫合線。食堂嘈雜聲像隔了層毛玻璃,只有他舔瓶口的動作清晰得刺眼。
護士臺的電話鈴突兀地刺進來。我轉身時撞翻餐盤,不銹鋼餐具砸在地上驚起一片目光。李南喬的足尖卻從桌底探過來,涼拖鞋蹭過我腳踝,襪口還沾著昨夜藥庫的冰霜。
醫囑。“我把新開的止痛藥拍在桌上,藥片在鋁箔里嘩啦作響。他忽然用吸管戳破藥板,琥珀色藥丸滾進掌心時,鄰座病人的拐杖突然倒地。在所有人轉頭瞬間,他舌尖卷走藥片的模樣像極那天偷吃的杜冷丁。
住院部后門的銀杏葉堆了厚厚一層。李南喬蹲著扒拉落葉,后腰紗布從病號服下擺支棱出來,像只殘缺的翅膀。我踢他鞋跟:“傷口會感染?!八麉s揚起一把金黃的葉子,碎光里我看見他腕間留置針的淤青已經泛紫。
落葉雨落下時他忽然抓住我手腕。針孔、牙印、碘伏漬,我們皮膚上重疊的痕跡在陽光下像某種密文。他鼻尖離我領帶上的血漬只有半寸:“醫生現在要聽診嗎?“呼吸間的酸奶甜味混著利多卡因的苦,讓我想起昨夜CT機藍光里他繃緊的小腹。
晚查房的推車聲從三樓傳來。李南喬突然把我推進銀杏樹后的配電間,生銹的鐵門刮落他肩頭的紗布。黑暗里我們交錯的喘息驚動了頂上的感應燈,慘白燈光下,他后腰的縫合線正滲出珍珠色的組織液。
“換藥?!拔宜洪_敷料包裝的聲音像心臟瓣膜開裂。他卻在棉球觸到傷口的瞬間咬住我耳垂,犬齒陷進軟肉的疼痛讓我手抖。生理鹽水瓶翻倒時,液體順著配電箱線路淌下,在腳邊積成小小的、帶電的湖泊。晨會廣播突然炸響。我們倉皇分開時,他染血的紗布鉤住了我胸牌別針。陽光下那抹紅色刺得人眼眶發燙,像手術室里第一次見他尾椎上反光的剃須泡沫。
門診叫號屏亮起時,我發現白大褂口袋多了顆被捏變形的藥丸。鋁箔背面畫著歪扭的心電圖,峰值處戳著個小小的針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