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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聲影長街

石榴樹在新家扎根的第三個周末,社區服務中心的小廣場熱鬧得像趕大集。老周凌晨四點就爬起來,帶著布包里的眼鏡盒、張嬸的縫紉機模型、李叔的木工刨子往廣場趕,晨露打濕了他的布鞋,卻擋不住腳步里的輕快——今天是“舊物聲影展”的第一天,那些藏在布包里、U盤里的故事,終于要和街坊們正式見面了。

廣場上已經支起了臨時展臺,藍色的遮陽棚下,玻璃展柜被擦得锃亮。軒少正指揮志愿者擺放展品,趙主任帶來的舊軍徽被放在展臺C位,旁邊的播放器循環播放著趙主任父親的錄音:“這軍徽跟著我跑過三個省,槍林彈雨里沒丟,現在交給社區,比揣在我懷里踏實……”老周把眼鏡盒輕輕放進相鄰的展柜,玻璃反射著晨光,讓木盒上的包漿泛著溫潤的光。

“周師傅,您這眼鏡盒可得好好講講!”張嬸抱著剛蒸好的槐花糕趕來,蒸籠掀開的瞬間,甜香混著舊物的氣息漫開,“我特意多蒸了兩籠,讓來參觀的人嘗嘗咱老街的味道。”她把糕點擺在展臺旁的長桌上,李叔已經在桌邊支起了小凳,手里的木工刨子在陽光下閃著光:“我給孩子們準備了小木片,教他們刨花玩,讓娃娃們知道,老手藝不是只能擺著看。”

趙主任帶著區里的文化干部來視察時,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有拄著拐杖的老街坊,對著展柜里的糧票本抹眼淚;有抱著孩子的年輕父母,指著縫紉機模型講“媽媽小時候穿的衣服都是這么做的”;還有背著畫板的學生,坐在石榴樹下寫生,把樹影和展臺都畫進畫里。文化干部舉著手機錄視頻,鏡頭里,老周正給一群孩子講眼鏡盒的故事:“這盒子在窗臺磚縫里藏了三十年,下雨時我爹就往磚縫里塞塑料布,怕它受潮……”

人群里突然傳來爭執聲。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軍徽展柜前,眉頭緊鎖:“拆遷就是要往前看,搞這些舊東西是耽誤城市發展!”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笑聲瞬間凝固。老周剛要開口,趙主任先上前一步:“這位先生,您看這軍徽上的彈痕,當年戰士守家衛國,不就是為了讓后人能安穩地留住念想?城市發展快,更得把根留住,不然跑再快也會迷路。”

男人張了張嘴,沒再反駁,卻也沒離開,只是盯著展柜里的舊軍徽出神。老周注意到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里繡著朵小小的五角星——和軍徽上的圖案很像。“您家里也有老物件吧?”老周遞給他塊槐花糕,“我爹常說,物件是死的,可物件里的念想是活的,能讓咱們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男人咬了口糕點,突然紅了眼眶:“我爺爺也有枚軍徽,文革時弄丟了,他到死都念叨著……”

這場小小的風波像顆石子,在人群里漾開圈漣漪。越來越多的人主動分享起自己的故事:穿旗袍的阿姨講奶奶的銀鐲子如何陪她熬過饑荒,戴眼鏡的學生說爺爺的舊鋼筆如何讓他考上大學,連之前說“耽誤發展”的男人,都掏出手機展示爺爺的軍裝照片。軒少趕緊讓志愿者架起臨時錄音設備,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故事,像春雨后的竹筍,在展臺周圍瘋長。

正午的陽光透過石榴樹葉,在展臺投下斑駁的光影。老周坐在樹影里,看著趙主任給文化干部講“聲音檔案”的制作過程,看著張嬸教年輕媳婦用老式頂針,看著李叔帶孩子們刨出卷曲的木花,突然覺得心里格外踏實。他掏出手機給軒少發消息:“你說,這算不算咱們老街的‘聲影長街’?”軒少秒回:“比長街還長,這故事能傳到下輩子。”

下午三點,影視公司的人帶著攝像機來了。導演是個戴鴨舌帽的年輕人,一進門就被廣場上的熱鬧吸引:“不用搭景了,這現場就是最好的鏡頭!”他讓攝像對著展柜拍特寫,對著講故事的老街坊拍長鏡頭,最后把鏡頭對準石榴樹下的老周:“周師傅,您對著鏡頭說句心里話吧,就說給所有離開老房子的人聽。”

老周對著鏡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口袋里的眼鏡盒,想了半天才開口:“離開老房子不叫丟了家,只要這些念想還在,只要咱們還能坐在一起講過去的事,家就一直在。就像這棵石榴樹,換了地方,照樣能結果,照樣能給咱們遮涼……”說到最后,他自己先笑了,眼角的淚卻跟著掉下來,砸在樹影里,洇出小小的濕痕。

收展時,夕陽把展臺的影子拉得老長。志愿者們小心翼翼地收著展品,老周發現展柜里多了個陌生的信封,里面裝著張泛黃的船票和段錄音筆。附言上寫著:“1958年爺爺從老家來城里的船票,他總說‘船票能丟,來路不能忘’,請幫我把故事存起來。”老周把信封小心收好,這是今天收到的第17件“新舊物”,每一件都帶著滾燙的溫度。

趙主任清點展品時,發現軍徽展柜前多了束白菊,卡片上寫著“致敬所有守護家的人”。他抬頭看見老周正給石榴樹澆水,水流順著樹根滲進土里,帶著槐花糕的甜香和舊時光的氣息。“老周,區里說要把咱們的展辦成常設展,就在社區服務中心劃塊地方,以后這就是‘鄉愁博物館’了。”趙主任的聲音里帶著笑意,“還說要給你評個‘社區文化守護人’。”

老周澆水的手頓了頓,水流在樹根積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模糊的笑臉:“我不要評什么,就想守著這樹、這展,聽老街坊們接著講故事。”他彎腰撿起片落葉,葉脈清晰得像老房子的木紋,“你看這葉子,落了也能當肥料,咱們的故事,也得給新日子當養料不是?”

暮色四合時,廣場漸漸安靜下來。老周和軒少最后檢查展柜,把今天新增的故事U盤插進檔案庫。播放器里隨機播放著錄音,有張嬸的笑聲,有李叔的刨木聲,有陌生男人講爺爺的哽咽,還有老周自己對著鏡頭說的那句“家一直在”。這些聲音混著晚風穿過廣場,穿過新小區的樓群,像條看不見的線,把過去與現在緊緊縫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老周路過小區的宣傳欄,上面貼著“鄉愁博物館”的征集啟事,征集令下方印著行小字:“城市的記憶,藏在每個人的故事里。”他摸出布包里的眼鏡盒,月光透過盒蓋的縫隙照進去,在掌心投下細碎的光斑,像父親當年在窗臺磚縫里藏下的星光,溫柔地落在新的時光里。

他知道,這場關于記憶的展覽不會結束,就像石榴樹會年年結果,就像老街坊的故事講也講不完。那些被小心收藏的舊物、被認真記錄的聲音,會在“鄉愁博物館”里慢慢生長,長成新社區的文化根系,讓每個住進新房的人都知道,腳下的這片土地,從來都不只是鋼筋水泥,更是無數人的牽掛與念想,是能讓人安心扎根的、有溫度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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