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山的火光燃了整整一夜，待火勢漸歇，只余一片焦黑的廢墟。趙峰與秦無殤同歸于盡，這場跨越三年的恩怨，終究以最慘烈的方式畫上句點。

沈清鳶站在廢墟前，手中緊攥著那半張染血的藥方。晨風吹過，帶著草木燒焦的氣息，也吹散了趙峰最后那句帶著解脫的呼喊。她忽然想起初見趙峰時，他總是跟在父親身后，雖偶有貪念，看向沈家的眼神卻總帶著幾分敬畏——那是對兄長遺愿的堅守，也是對沈家恩情的銘記。

“他終究是條漢子?！敝x云深走到她身邊，聲音低沉，“用自己的方式，了卻了恩怨?！?

沈清鳶點頭，眼眶微熱：“把他和他兄長葬在一起吧，也算圓了他的心愿。”

回到沈府時，沈毅正坐在書房，面前攤著那枚刻著雪蓮的玉佩。一夜之間，他仿佛蒼老了許多，鬢邊的白發愈發顯眼。

“父親。”沈清鳶輕聲喚道。

沈毅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清鳶，你說我當年救下蘇婉，到底是對是錯？”

沈清鳶走到他身邊，拿起那枚玉佩：“對錯本就難分。您救她，是出于仁心；秦無殤報復，是被仇恨蒙蔽。真正錯的，是那些利用仇恨、滋生陰謀的人。”

就像蕭玦，他明知秦無殤的恨意，卻故意縱容其針對沈家，不過是想坐收漁利，趁機奪取兵權。

沈毅沉默半晌，忽然將玉佩收起：“你說的對。逝者已矣，活著的人，該想的是如何了結剩下的事。”他看向謝云深，“蕭玦那邊，不能再等了。”

謝云深頷首：“我已讓人搜集蕭玦私養兵馬、勾結毒宗的證據，只待時機成熟，便可呈給陛下?！?

“還不夠。”沈清鳶忽然開口，“蕭玦在朝中經營多年，黨羽眾多，僅憑這些證據，未必能扳倒他。我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他無力翻身的契機?！?

她想起前世蕭玦最終倒臺，是因為在奪嫡之爭中慘敗，被新帝清算。可這一世，她絕不會讓歷史重演，更不會讓皇位落入野心家之手。

“契機？”沈毅皺眉，“如今邊境安穩，朝堂看似平靜，哪來的契機？”

沈清鳶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平靜之下，往往暗流洶涌。蕭玦私養的兵馬需要糧草，勾結毒宗需要錢財，他必然在暗中做著見不得人的交易。我們只需順著這條線查下去，總能找到他的死穴?！?

話音剛落，綠萼匆匆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密信：“小姐，謝王的人送來的，說是在張都尉老家搜到的?！?

謝云深接過密信，展開一看，臉色驟變：“蕭玦竟在與北狄密談，想用云州的布防圖換北狄的戰馬！”

“什么？”沈毅猛地站起，“他瘋了嗎？云州是京城的屏障，若是北狄攻破云州，京城危矣！”

沈清鳶心頭一沉，果然是更大的陰謀。蕭玦為了奪權，竟不惜勾結外敵，出賣家國！

“密信上寫了交易的時間和地點嗎？”沈清鳶追問。

謝云深點頭：“三日后，子時，雁門關外的黑風寨。”

“好?！鄙蛞阊壑虚W過決絕，“我們就去黑風寨，將他的罪證一網打盡！”

三日后，夜色籠罩下的雁門關外，寒風呼嘯。黑風寨坐落在陡峭的山崖上，寨門緊閉，隱約可見巡邏的守衛手持火把，往來穿梭。

沈清鳶與謝云深伏在山腰的灌木叢中，看著寨內的動靜。沈毅則帶著一隊親兵，埋伏在山下的必經之路，只等交易完成，便前后夾擊。

“蕭玦倒是謹慎，寨子里至少有兩百人?！敝x云深低聲道，指尖扣著三枚銀針——這是他特意準備的，專破北狄人的重甲。

沈清鳶點頭，目光落在寨門內側的一棵老槐樹上。樹干上系著一盞紅燈籠，按照約定，這是交易的信號。

子時將至，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只見一隊身著北狄服飾的人馬停在寨門外，為首的是個絡腮胡大漢，腰間掛著一把彎刀，正是北狄的先鋒官，巴圖。

寨門緩緩打開，蕭玦的親信李總管走了出來，與巴圖低聲交談了幾句，隨即引著他們往里走。

“動手！”謝云深低喝一聲，率先躍出灌木叢，手中銀針脫手而出，精準地射中了兩個守衛的咽喉！

沈清鳶緊隨其后，袖中銀簪如閃電般劃過，解決了寨門處的守衛。兩人對視一眼，借著夜色掩護，悄然摸向寨內的聚義廳。

聚義廳內燈火通明，巴圖正坐在主位上，把玩著一卷羊皮紙——想必就是云州的布防圖。李總管站在一旁，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巴圖將軍放心，這布防圖是蕭殿下花了大價錢弄來的，絕無半分虛假。”

“好！”巴圖大笑，拍了拍身邊的箱子，“這里是五百匹戰馬的契約，待我們攻破云州，另有重謝！”

就在李總管伸手去接契約時，謝云深忽然破門而入，手中長劍直指巴圖：“北狄蠻夷，也敢覬覦我大靖疆土！”

巴圖反應極快，翻身躲過劍鋒，抽出彎刀砍來：“有埋伏！”

寨內頓時亂作一團，守衛們紛紛拔刀沖向聚義廳。沈清鳶趁機抓起桌上的布防圖，卻被李總管死死纏住。

“小丫頭片子，敢壞殿下的大事！”李總管手中短刀陰狠，招招直取要害。沈清鳶雖不敵他的力氣，卻憑借靈活的身法躲閃，銀簪專刺他的關節之處。

“鐺”的一聲，銀簪與短刀相撞，沈清鳶借力后退，恰好撞到了身后的柱子。她忽然發現，柱子上竟有一道細微的裂縫，像是被人動過手腳。

“清鳶，小心！”謝云深的聲音傳來，他正被巴圖纏住，分身乏術。

李總管獰笑著撲來，短刀直刺沈清鳶心口！千鈞一發之際，沈清鳶忽然想起趙峰臨死前的決絕，她猛地側身，避開刀鋒，同時將手中的布防圖塞進柱子的裂縫里，隨即抽出李總管腰間的匕首，反手刺向他的腹部！

李總管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沈清鳶剛喘了口氣，就見巴圖擺脫謝云深，揮刀朝她砍來！

就在這時，寨外傳來震天的喊殺聲——是沈毅帶著親兵殺進來了！

巴圖臉色一變，知道大勢已去，轉身就想從后窗逃跑。謝云深豈能讓他走？長劍擲出，正中他的后心！

戰斗很快結束，蕭玦的親信與北狄的人馬被一網打盡。沈清鳶從柱子里取出布防圖，交到沈毅手中：“父親，罪證確鑿。”

沈毅看著布防圖，又看了看地上的尸體，眼中閃過痛惜與憤怒：“蕭玦狼子野心，國法難容！”

此時的京城，三皇子府內。蕭玦正坐在燈下，看著一封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身邊的謀士低聲道：“殿下，李總管那邊應該已經得手了?！?

蕭玦放下密信，端起酒杯：“等巴圖攻破云州，京城必然大亂，到時候……這皇位就是我的了?！?

他卻不知，黑風寨的捷報，正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趕。而他精心布下的棋局，早已被沈清鳶與謝云深，一步一步，徹底打亂。

破曉時分，沈清鳶站在黑風寨的山崖上，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寒風拂過她的發梢，卻吹不散她眼中的堅定。

扳倒蕭玦，只是第一步。家國安寧，逝者安息，才是她最終的心愿。

而這條路，她會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