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鳶帶著趙峰剛踏入沈府二門，就見父親的親衛林伯迎了上來，臉色凝重：“小姐，將軍在書房等著呢，臉色不太好。”

沈清鳶心中一沉，父親素來早睡，此刻不僅未眠，還特意在書房等候，顯然是已知曉望月樓之事。她看了眼身旁低著頭的趙峰，低聲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謝云深在旁道：“我先帶趙副將去偏院安置，你……小心些。”他知道沈毅的脾氣，此事若說不清楚，沈清鳶難免要受牽連。

沈清鳶點頭，將懷中的布防圖交給謝云深暫存，只帶著一身未褪的風塵，獨自走向書房。

剛到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沈毅壓抑的怒聲：“……趙峰跟隨我多年，竟做出這等通敵叛國之事！若讓我查實，定不饒他！”

沈清鳶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父親。”

沈毅猛地轉過身，虎目圓睜，鬢角的銀絲在燭火下格外刺眼。他看著女兒一身男裝打扮，袖口還沾著些許泥灰，顯然是剛從外面回來，怒氣更盛：“清鳶！你深夜外出，是不是和趙峰的事有關？”

沈清鳶沒有隱瞞，將望月樓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只隱去了自己與謝云深早已暗中調查的細節，只說是恰好撞見。

沈毅聽完，臉色稍緩，卻仍有慍怒：“你可知此事兇險？那布防圖若是落入賊人之手，前線數萬將士的性命都要搭進去！”

“女兒知道輕重，”沈清鳶垂眸道，“幸得趙副將幡然醒悟，布防圖已安然取回。他說有隱情要向父親坦白，此刻就在府中。”

沈毅一愣，隨即冷哼：“隱情？貪墨軍餉在前，私通三皇子在后，他還有什么可辯解的？”

“父親，”沈清鳶抬眸，目光清亮，“趙副將兄長趙山，當年為護父親而死，他對沈家向來敬重。此次之事，恐是蕭玦以他妻兒性命相脅，否則以他性情，斷不會行此險事。”

正說著，謝云深已帶著趙峰進來。趙峰一見沈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將軍！屬下罪該萬死，但屬下也是被逼無奈啊！”

沈毅看著他，眼神復雜。趙山是他親手提拔的親兵，當年為救他身中數箭，臨死前將弟弟托付給他。這些年他對趙峰多有照拂，卻沒想到會出這等事。

“你且說來。”沈毅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趙峰叩了個頭，斷斷續續道出實情——原來半年前，他妻兒回鄉省親，途中被一伙蒙面人擄走，對方只留下話，讓他聽令行事，否則就見不到家人。直到上月，秦謀士找上門，他才知幕后主使是蕭玦，對方不僅握有他妻兒的性命，還翻出他當年一時糊涂貪墨軍餉的舊賬，揚言若不配合，便將此事公之于眾，讓他身敗名裂。

“將軍，屬下知道錯了！”趙峰淚流滿面，“但屬下從未想過真的害您！今日交接布防圖，我特意做了手腳，圖上關鍵處都標錯了……”

沈毅聞言，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震驚。他拿起謝云深遞來的布防圖，仔細一看，果然在幾處要道標注上發現了細微的破綻——若是不熟悉軍中布防的人，根本看不出異常，但若真按此圖行事，必中埋伏。

“你……”沈毅看著趙峰，語氣復雜，“你既已悔悟，為何不早說？”

“蕭玦的人一直盯著屬下，屬下不敢聲張啊！”趙峰泣道，“他說我身邊的親隨都是他的眼線，稍有異動，妻兒便會遭殃……”

沈清鳶心中一動，追問：“你可知那些眼線是誰？”

趙峰搖頭：“屬下不知，但蕭玦說，軍中除了我，還有其他人聽他號令……”

這話一出，書房內瞬間安靜下來。沈毅臉色鐵青，他一直以為軍中鐵板一塊，沒想到竟早已被蕭玦滲透！

謝云深沉聲道：“如此說來，蕭玦的勢力比我們預想的更深。趙副將妻兒的下落，必須盡快查明，否則他始終是個隱患。”

沈毅點頭，看向趙峰：“你且安心在府中待著，我會派人暗中查訪你妻兒的下落。但你貪墨軍餉之事，待此事了結，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趙峰叩首：“屬下甘愿受罰！”

安置好趙峰后，書房內只剩沈毅、沈清鳶與謝云深三人。

沈毅看著布防圖上的破綻，忽然嘆了口氣：“若非清鳶機警，趙峰尚存一絲良知，后果不堪設想。”他看向謝云深，“此次多謝你相助。”

“沈將軍客氣了。”謝云深道，“蕭玦在軍中安插眼線，此事非同小可，需得盡快查清，否則前線堪憂。”

沈毅眉頭緊鎖：“軍中將領多是跟隨我多年的舊部，究竟是誰……”

沈清鳶忽然想起一事，插話道：“父親，前幾日老夫人湯藥中被加寒石草，那秦謀士嫌疑最大。此人陰鷙狡詐，且我總覺得他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

謝云深接口：“我已讓人去查秦謀士的底細，此人來歷神秘，似乎并非京城人士，近半年才出現在蕭玦身邊。”

沈毅沉思片刻：“看來蕭玦的布局，早已開始。當務之急，一是查清軍中眼線，二是找到趙峰妻兒，三是摸清秦謀士的底細。”他看向謝云深，“云深，此事還需你我聯手。”

“理應如此。”謝云深頷首。

沈清鳶看著兩人商議，心中卻隱隱不安。趙峰說軍中還有其他眼線，會是誰？秦謀士那熟悉的眼神，到底在哪里見過？

她忽然想起前世臨死前，蕭玦身邊似乎也站著這么一個灰衣人，沉默地遞上一杯毒酒。當時她滿心絕望，未曾細看，如今想來，那眼神與秦謀士竟如出一轍。

難道此人在前世，就已是蕭玦的爪牙？

若真是如此，他潛伏在蕭玦身邊，究竟是為了什么？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夜漸深，書房的燭火搖曳，映著三人凝重的面容。他們都知道，揪出軍中眼線只是第一步，而那個神秘的秦謀士，或許才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

而沈清鳶更清楚，這場與蕭玦的較量，早已不止于朝堂與軍營，更是一場跨越生死的復仇與救贖。她必須更快一步，在秦謀士和那個隱藏的眼線動手之前，找到他們的破綻。

窗外，一輪殘月隱入云層，仿佛預示著前路的幽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