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走廊時，秦寒正盯著學生會招新表上的“林深“簽名發呆。她用橡皮反復擦寫“特長“欄，最終填上“擅長計算林深經過走廊的時間“——這是她用三周晨讀時間統計出的數據：每天7:15，林深會抱著作業本經過二樓轉角，誤差不超過30秒。

“冰山同學這是要申請當人形計時器？“云周突然抽走表格，校服袖口還沾著昨天幫秦寒修自行車時蹭的機油，“不如寫'能通過余光定位（1）班窗戶'更實在。“

秦寒紅著臉搶表，指尖碰到他手背時像被燙到。她轉身跑向圖書館，聽見身后傳來云周的口哨聲——那首他總在課間哼的《小星星》，此刻混著九月的風，突然變得刺耳。

圖書館頂層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秦寒踮腳夠《天體物理學入門》時，書脊突然被修長的手指按住。薄荷氣息裹著冷杉香撲面而來，林深將書遞來的瞬間，她看見他袖扣在光里閃成銀河的碎片。

“這本書需要導師推薦信。“他的聲音像敲在冰面上的玉磬。

秦寒慌忙翻找借書卡，一枚藍閃蝶標本從泛黃紙頁間滑落。翅膀上歪歪扭扭的鉛筆字刺得她眼眶發酸——那是初二生物課，林深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來初中部展示標本時，她躲在人群后偷拍的字跡：“宇宙紅移現象，像不可逆的逃離。“

“你也喜歡天體物理？“林深突然俯身，發梢掃過她握卡的手背。

秦寒感覺耳尖要燒起來，結結巴巴說：“就、就隨便看看...“話音未落，云周抱著籃球撞開玻璃門：“主席大人！教導主任讓你改辯論稿！“他校服背后還沾著操場上的紅土，像顆墜落地球的火星。

午休的操場飄著炸雞排的香味。秦寒蹲在花壇邊背單詞時，突然被籃球砸中后腦。她抬頭看見云周叉著腰笑：“投籃練習，順便叫醒裝睡的小星星。“他扔來一包草莓糖，糖紙在陽光下閃著粉色的光。

“林深從來不吃甜食。“秦寒小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糖紙。

“所以我才買啊。“云周突然湊近，呼吸帶著檸檬味，“要是我和林深同時掉進黑洞，你會先救誰？“

秦寒還沒回答，遠處突然傳來清冷的聲音：“云周，教導主任找你。“林深站在教學樓門口，手里抱著疊作業本，陽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長，正好蓋住秦寒腳邊的草莓糖。

天文館開放日的人潮裹著秦寒跌進星海。360°穹頂亮起的剎那，她被人從背后輕輕扶住。林深的手掌隔著襯衫熨在她肩頭，激光筆紅光正定在獵戶座β星：“參宿七表面溫度12000度，但肉眼看到的只是虛妄的光。“

“那真實的呢？“秦寒聽見自己問。

“要穿過1100光年的塵埃才能看見。“他的呼吸掃過她發梢，“就像...“

“就像某些人偷看主席大人三年還不敢要微信？“云周的聲音從投影儀后炸開。他舉著兩支融化的草莓甜筒晃過來，粉色糖漿滴在林深袖口，像朵突然綻放的薔薇。

秦寒倒退時撞翻星圖儀，水晶碎片在地面炸成夏季大三角。她蹲下去撿，指尖與林深的無名指同時被玻璃劃破。兩滴血珠滾向火星投影區，在紅色光暈里融成一顆微型的超新星。

醫務室的碘伏味熏得人頭暈。林深用棉簽壓住她傷口的力道，比他辯論時反駁對手的語氣更輕。校醫端著托盤絮叨：“小林又熬夜改稿？你爸要是知道...“

“請別告訴他。“林深突然抽回手，棉簽在傷口上重重按了一下。秦寒看見他睫毛在冷光燈下抖落的陰影里，藏著片青紫色的淤痕——就像她數學卷子上永遠算不對的引力公式。

“傷員該吃糖了。“云周踹開門，把草莓甜筒塞進林深手里。融化糖漿順著他手腕流進袖口，在灰格紋布料上洇出粉色的云。他轉身時校服背后突然亮起熒光——用夜光筆畫的銀河里，戴眼鏡的火柴人舉著牌子：“宇宙是薄荷糖，她叼著草莓味的那半。“

放學時下起了雨。秦寒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著林深撐著黑傘走進雨幕，傘沿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她剛要邁步，頭頂突然罩下一片橙色——云周把校服外套披在她頭上，自己淋得半濕。

“林深有傘，你有我。“他嬉皮笑臉地推她往前走，“走，帶你去吃熱乎的烤紅薯。“

雨幕中，林深的傘微微一頓，但最終沒有回頭。

而秦寒握著衣角上云周殘留的溫度，突然覺得這場雨，好像也沒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