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卷著梧桐葉砸在江城一中的紅墻上，蘇念背著洗得發白的帆布包，第三次在教學樓里迷路。

“同學，高一（7）班怎么走？”她攥著皺巴巴的分班表，攔住穿同款校服的男生。對方嘴里叼著半截油條，往走廊盡頭努努嘴：“直走左拐，看到最吵的那間就是。”

果然，還沒到門口就聽見桌椅碰撞的巨響。蘇念剛要推門，后背突然被人猛撞了一下——懷里的素描本“啪嗒”掉在地上，畫紙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張赫然是昨晚熬夜畫的板報設計圖，角落里還潦草地寫著“要和新同學搞好關系”。

“抱歉。”

一道冷得像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蘇念抬頭，撞進雙漫不經心的桃花眼。男生穿著松垮的校服，領口別著枚銀色別針，碎發遮住眉骨，嘴角還掛著點沒擦干凈的巧克力漬。他腳邊正踩著她的畫紙，白色板鞋碾過“搞好關系”四個字，留下道淺灰的印子。

“你！”蘇念急得去撿，手指卻被他先一步踩住。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著這邊，連窗外的蟬鳴都像被按了暫停鍵。

“陸景行，你又欺負新同學！”班長踩著高跟鞋沖過來，手里的保溫杯“咚”地砸在講臺上，“剛轉學來就惹事，信不信我告訴教導主任？”

被叫做陸景行的男生終于挪開腳，彎腰撿起那張被踩臟的設計圖。他的指尖很長，骨節分明，捏著畫紙轉了兩圈，突然嗤笑一聲：“畫得還行，就是字丑了點。”

蘇念的臉瞬間紅透，像被扔進開水里的蝦。她搶過畫紙往兜里塞，書包帶卻“啪”地斷了，里面的鉛筆盒、課本滾了一地，最要命的是——那本寫滿少女心事的日記本，正攤開在陸景行腳邊，頁面上“希望高中能遇到溫柔的人”幾個字，燙得她眼睛發疼。

“絕絕子……這是什么大型社死現場啊。”后排突然有人憋笑，蘇念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響。

就在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時，陸景行突然彎腰，把散落的東西一樣樣撿起來。他的動作很隨意，甚至把鉛筆盒扔給她時差點砸到臉，但當他把日記本合上遞過來時，指腹輕輕擦過她發燙的手背。

“座位在那。”他朝最后一排努努嘴，轉身時校服后擺掃過她的膝蓋，帶起一陣淡淡的薄荷香。

蘇念抱著一堆東西跌跌撞撞走到空位，剛坐下就被旁邊扎雙馬尾的女生戳了戳胳膊：“姐妹挺住！陸景行就是這德行，全校聞名的‘拽王’，聽說初中把校長的車胎給扎了都沒受處分。”女生往嘴里塞了顆糖，朝陸景行的方向努努嘴，“不過他長得是真頂，你看那側臉，簡直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

蘇念偷偷抬眼，看見陸景行正趴在桌上睡覺，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摸著被他碰過的手背，突然想起剛才他撿起日記本時，是不是看到了最后一頁那句沒寫完的話——

“聽說轉學生很不好惹，希望不要和他扯上關系……”

放學鈴響時，蘇念發現自己的書包帶修好了，用銀色別針別得整整齊齊，和陸景行領口那枚一模一樣。她猛地抬頭看向最后一排，座位已經空了，只有窗臺上留著顆包裝皺巴巴的檸檬糖，糖紙背面用鉛筆寫著三個字：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