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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病榻驚魂

  • 淬宋
  • 作家慶北唐
  • 4087字
  • 2025-08-06 10:36:10

一股濃烈的、混雜著陳腐藥味與昂貴沉香的氣息,強行鉆入鼻腔。趙煦感覺自己像沉在冰冷的深潭底,每一次上浮都牽扯著骨頭縫里沁出的酸痛,沉重的眼皮更是像焊死了,掙扎不開。

“官家...官家...”聲音又輕又細,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焦慮,如同蚊蚋在他耳邊縈繞。

是郝隨。這名字帶著記憶碎片猛地撞進他混沌的意識——那個在史書上留下污名的宦官,此刻的貼身內侍。可這名字帶來的刺痛遠比不上身體深處那火燒火燎的虛弱感,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被抽干了力氣。

“嗯...”他費盡力氣,終于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氣音。沉重的眼皮,終是掀開了一條縫隙。

先入眼的是一片明黃帳頂,繡著繁復華貴的云龍紋,錦緞的光澤在幽暗的燭光下也依舊奪目。他轉動干澀的眼珠。寢殿空曠得驚人,兩根巨柱撐起高高的穹頂,陰影在巨大的空間里盤旋、蟄伏。巨大的屏風上,山河圖景在燭影中仿佛活物般微微搖曳。

視線緩緩聚焦在自己蓋著的錦衾上——明黃色的云龍團紋,象征著無上的皇權。他下意識想抬起手確認一下這身體。

紋絲不動。

右手沉重得像是灌了鉛,連蜷縮一下手指都異常艱難。他只能扭動僵硬的脖子,朝那只手臂看去。

一只蒼白、瘦削得嚇人的手從錦衾邊緣滑落出來。骨節嶙峋,薄薄的一層皮膚覆蓋其上,幾近透明,青紫色的血管蜿蜒如同浮雕。這不是他記憶中那個經常打籃球、手臂結實有力的身體。這更像一具裹著人皮的骨架,或者說……一尊蠟像。寒意順著他本就不多的血液游走全身。他想起大學時見過的生物人體標本。

“水...”他嘶啞著出聲,嗓子像是干裂的土地。

一個略帶喜意的聲音立刻回應:“陛下醒了!快,快給官家進溫湯!”

一盞溫熱的清水被伺候著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唇邊。溫潤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些許滋潤,卻也暴露出更多的不適與空虛。他貪婪地吞咽著,目光卻在寢殿里巡視。

目光越過屏風一角,定格在寢殿側前方。

那里空空如也。

可記憶卻轟然炸開!那里原本是帝王每日臨朝的正座所在,是紫宸殿或是垂拱殿核心的位置,面朝百官,承負天下!

而此刻,那象征著至高權力、代表著乾綱獨斷的御座……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垂落的、厚重如幕布般的錦緞帷幔。明黃的底色上,五彩絲線盤繡著百鳥朝鳳的盛大圖案。那圖案在燭光下流動著尊貴卻又冰冷的光澤,無聲無息,卻散發出不容置疑的掌控與威壓。那簾幕之后,本應有的御座位置,仿佛成了一個權力深不見底的黑洞。

“垂簾聽政...”這四個字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釘入他的腦海。不是書本上遙遠模糊的概念,是活生生、帶著壓迫感的現實——一道帷幕,隔絕了帝王與朝堂,像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就橫亙在他此刻蒼白無力的身軀與那本屬于他、卻又遙不可及的皇權之間。

一股源于靈魂最深處的、絕對不屬于這具虛弱身體的暴怒轟然涌起,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憤怒點燃了殘存的氣力!他猛地想要坐起,想要嘶吼著質問:朕的御座何在?!

“陛...陛下息怒!龍體要緊!保重圣體啊!”郝隨帶著哭腔的聲音尖銳地響起,連同幾名內侍慌慌張張地撲到床邊,輕柔卻堅定地按住了他掙扎的身體。

一股腥甜驟然涌上喉頭!

“噗——”

一口粘稠暗紅的鮮血毫無預兆地噴在了雪白的絲帛帕子上,刺眼得如同地獄的烙印。

身體里那股強行提聚的力氣瞬間被抽干,像是崩斷的弓弦。他軟軟地倒回病榻,沉重無比的錦衾覆蓋下來,如同冰冷的泥土掩埋。

“快!快傳太醫令!陛下又嘔血了!”郝隨的聲音徹底帶上了恐慌的破音,尖利得如同刀片在刮擦耳膜。

寢殿內瞬間亂成一團。腳步聲急促而雜亂,內侍奔跑聲、低聲通傳聲交織。

趙煦躺在那里,連動一根小指都變得奢侈。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他像一艘失控的小舟,在意識的無邊怒海和虛弱的冰冷深淵中猛烈搖晃。

紛亂的記憶碎片化作混亂的漩渦,拉扯著他:

——書桌燈下,一本攤開的厚重史冊。指尖劃過一行清晰的墨字:“宋哲宗,趙煦,元豐八年(1085年)即位,時十歲…高太皇太后垂簾聽政…元祐更化…黨爭酷烈…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正月…駕崩…年二十五。”

建中靖國元年…駕崩…

二十五歲!

冰冷的墨字帶著死神鐮刀般的光澤,穿透時空狠狠斬落在他此刻的意識里。建中靖國元年是哪一年?五年?還是更短?

身體內部那被撕裂般的痛苦、嘔出的鮮血、骨瘦如柴的手掌、被隔絕的御座……所有的線索驟然間貫穿!

這具身體……宋哲宗趙煦,史書上那個銳意改革卻又如流星般早逝的少年天子,正是他趙煦(自己的現代名字在記憶深處尖銳地提醒著他區別)!此刻是元祐八年(1093年),距離史書上他駕崩的建中靖國元年(1101年),只有不到五年!

一股寒意從骨髓深處炸開,瞬間冰封了他所有的掙扎與憤怒。

恐懼!前所未有的、滅頂的恐懼席卷而來!不是因為死亡本身,而是因為死亡的無可挽回!歷史的慣性,如同鋼鐵車輪碾壓而來,正要將這個脆弱軀殼里的自己,連同那轉瞬即逝的生命火花,一同碾碎成歷史的塵埃!

他不想死!他怎么能死在這里?作為一個被垂簾隔絕、任人擺布、困在病榻上的傀儡皇帝?一個被后世史書略略帶過,提及“英年早逝”、“哲宗早殤”、“元祐更化”、“紹圣紹述”等等詞匯時,注定只是高太后與新舊黨爭夾縫中一個蒼白符號的短命之君?

不!絕不!

巨大的眩暈感持續沖擊著他的大腦,寢殿內人影幢幢,人聲、腳步聲忽遠忽近,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他緊閉著眼,試圖在這靈魂穿越帶來的撕裂痛楚和死期將近的窒息恐懼中,抓住哪怕一絲能證明自己存在的依憑。

“……官家急怒攻心,痰瘀沖心,需猛藥……此乃痰涎阻塞包絡,擾及神明!速取……速取安宮牛黃……”一個蒼老而嚴肅的聲音壓低了說道,是太醫令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表現出的恭謹下的決斷。

一只微涼、略顯粗糙的手指搭上了他冰冷的腕間,仔細地切著脈。那指腹下,脈搏微弱、混亂如亂麻。

趙煦努力想集中精神。混亂的記憶中屬于現代的知識碎片在恐懼的海洋里掙扎著浮出水面:“安宮牛黃丸?清開靈?不對!那是后世針對昏迷熱閉心包證的急救藥…等等!”身體內部的空虛灼痛感再次清晰地傳來,伴隨著陣陣瀕死般的窒息。

“嘔…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帶著更多血沫。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整個胸腔銳痛。

那切脈的手指似乎頓了一下,又細微地移動幾分,探得更深。

現代的記憶碎片強行擠開恐慌:肺結核?糖尿病酮癥酸中毒?還是某種爆發性的血液疾病或者惡性腫瘤?在缺乏現代檢測手段的古代,這些都有可能!而且以他的狀態看,恐怕病程早已遷延不愈,多個器官都可能被拖垮…慢性病急性發作?或者感染失控造成的全身衰竭?他感到全身陣陣發冷,那是高消耗低攝入后身體核心溫度失衡的表現,冷汗浸透了內襯。

太醫令沉重地嘆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官家脈象……尺膚灼熱,寸關細弦而滑數,此乃陰精大虧于下,虛火炎炎于上,又夾痰瘀……恐非一時之功可濟……高相與范相公處……”

后半句隱沒在刻意模糊的低語中,趙煦只聽清了“范相公”——當朝舊黨元老范純仁。一股冰流瞬間澆滅了他剛剛因得知死期而燃起的暴怒和不甘,只余下徹骨的寒!

身體的病痛已是懸頂之劍!朝堂上的巨擘們,卻似乎連他還能活多久、多久后會徹底騰出這張御榻都已在冰冷計算之中!他們需要的,或許只是一個聽話的擺設,或是一段權力的過渡期。太醫院里,恐怕早已打好了各方烙印!

死亡的腳步聲在逼近,踩踏著歷史冰冷的軌跡。但此刻更緊迫的,是這層層束縛加身的囚籠!

就在這時,寢殿一角隱約傳來細微的布料摩擦聲和更謹慎的腳步。一個尖細的嗓音,帶著無可挑剔的謙卑,穿透混亂的空氣:“啟稟官家、郝押班,太后慈諭,恐官家病體不寧驚擾圣心,今日三省樞密取旨諸事,已定于內東門小殿處置。請官家安心靜養,以冀圣躬早日康復。”

三省樞密取旨于內東門小殿!

此言如一道銳利的閃電,劈開了趙煦意識中憤怒與恐懼交織的混沌!雖然身體如墜冰窟,但靈魂深處那屬于現代人的清醒思維卻在瞬間爆發出冷冽的鋒芒!

垂簾聽政!那該死的錦帳后面消失的御座!一切的源頭在這里!他的朝會,他的決策權,他作為皇帝本該乾綱獨斷的尊嚴,統統被一道帷幕死死隔絕!

“豈有此理!朕……朕……”被壓制住的暴怒再次點燃,喉嚨滾動,想痛斥這赤裸裸的僭越!然而,回應他的卻是胸腔深處一陣翻江倒海的痙攣劇痛,猛烈的咳嗽讓尚未凝聚的氣勢瞬間潰散。更多的血沫涌上喉頭,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腥熱的氣息灼燒著鼻腔和意識。

“官家息怒!息怒啊!”郝隨的聲音帶著哭腔,撲上來用絲帕輕輕擦拭他的嘴角。旁邊的太醫手忙腳亂地遞上氣味刺鼻的藥汁,試圖往他唇邊送。

那藥味聞著就讓人幾欲作嘔。趙煦猛地揮手——這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打翻了藥碗。黑褐色的濃稠藥汁潑灑在精美的氍毹上,如同一團污穢的陰影。

“滾…都滾…”他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身體的痛楚與心頭的憤懣已絞成一片冰冷的殺意。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死亡已近在咫尺,難道他還要求著這些冷眼算計著身后事的庸醫與權臣嗎?絕不!

寢殿內頓時死寂一片。內侍們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連太醫令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也瞬間褪盡血色,眼中閃過一絲驚駭。

趁著這短暫的、凝固的死寂,趙煦的目光死死釘在了那只被打翻的藥碗碎片上。碎裂的瓷片在燭光下折射著冰冷的光。他突然極其、極其、極其清醒地意識到:

活下去!

僅僅是不甘心還不夠!僅僅是憤怒更不頂用!

如果死神五年后要來收割,那他就要在這五年里,用盡這軀殼里最后一絲力氣,將這該死的垂簾撕碎!將那黑洞里被奪走的御座搶回來!把這壓垮了帝國的腐朽沉疴一同點燃!

他躺在冰冷硌人的病榻上,肺腑如同破風箱般艱難嘶鳴。絕望如同永夜的寒冰包裹著軀殼,但一絲遠比恐懼更熾熱、更不屈的意志,正從靈魂熔爐的核心處破冰而出!

病榻上的囚籠皇帝,緩緩抬起頭,視線仿佛穿透寢殿重重的帷幕,釘在那內東門的方向——那個現在正代替天子,行使帝國最高權力的場所。

五年……夠了!

他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血絲從裂開的唇角溢出,將那蒼白削瘦的臉映出幾分猙獰。

腦海中翻騰的記憶漩渦終于被這決絕的意志強行鎖定——《宋史·卷十八·哲宗本紀二》:元祐九年(1094年)四月,太皇太后疾…己酉,太皇太后崩…癸丑,始親政…改元紹圣。

那個改變命運的年份,就在明年四月!

“紹…圣……”他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咀嚼著這個還未到來的年號,如同在刀鋒上舔砥一絲血腥的希望。

這具病體還要被困鎖多久?一年?半年?

冰冷的死期倒計時,自此刻起,滴答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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