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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回程的馬車,比來時更加壓抑。車廂內仿佛凝固著化不開的寒冰,連空氣都帶著刺骨的冷意。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單調而沉悶,如同喪鐘的余音。

劉寓裎坐在沈時綰對面,目光如同鎖鏈般緊緊纏繞在她身上。御花園中太后那句“撐腰”,沈時綰在涼亭里與太后那番語焉不詳卻沉重無比的對話,還有她在其他王妃面前那番意有所指的“引火燒身”……都像無數根刺,扎在他的神經上。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這個曾被他視為囊中之物、癡纏不休的妻子,正在以一種他完全無法掌控的方式,滑向未知的深淵,并且……似乎得到了太后,甚至可能是皇兄的某種默許或關注。

這失控感,讓他煩躁、憤怒,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

“皇祖母……你和她說了什么?”他終于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低沉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問意味。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解釋她所有“反常”的答案。

沈時綰原本閉目養神,聞言緩緩睜開眼。她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平靜無波地投向車窗外飛逝的街景,仿佛那單調的景象比眼前的丈夫更值得關注。半晌,她才微微側過頭,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滿了疏離和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王爺想知道?”她的聲音清泠,如同碎玉相擊,“大可……親自去問問皇祖母。”

這輕飄飄的、帶著明顯抗拒和挑釁的回應,如同火星濺入了火藥桶!

劉寓裎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猛地傾身向前,高大的身影在狹小的車廂內投下濃重的壓迫感,眼神銳利如刀,帶著被冒犯的震怒和一種居高臨下的質問:“沈時綰!你何時變得這般——”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那個帶著強烈負面情緒的詞,“——冷淡?!”

“冷淡?”沈時綰迎上他盛怒的目光,那雙幽深的眼眸里沒有半分畏懼,反而像被這個詞點燃了某種塵封的火焰。她不再回避,也不再偽裝平靜,眼底深處壓抑了太久的悲涼、痛苦和尖銳的嘲諷如同冰河解凍,洶涌而出!

她輕輕嗤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車廂里顯得格外刺耳。她微微歪頭,用一種近乎審視、又帶著穿透靈魂般悲憫的目光看著劉寓裎,仿佛在看一個困在迷局中而不自知的可憐人:

“王爺問我何時變得這般冷淡?”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顫抖,那是被強行壓下的滔天恨意和絕望在翻涌,“我年少時,也曾熾熱如火!我喜愛某個東西,便覺得千方百計,我都要得到它!那時天真,以為只要握在手里,便是天長地久,反正……來日方長,不是嗎?”

她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那個為了嫁入王府機關算盡、滿心歡喜的自己,看到了那份愚蠢而卑微的癡戀。

“可王爺,”她的聲音驟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蒼涼,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血淚,“那份喜愛……那份自以為是的‘得到’,它帶給了我什么?”她猛地直視劉寓裎的眼睛,那眼神銳利如刀,直刺他靈魂深處,“它讓我本擁有的一切——我的家人,我的驕傲,我的安寧,我視為親人的婢女……全都離我而去!一個念想都沒有給我留下!”

紅蓮凄厲的慘叫、父親灰敗絕望的眼神、母親流放路上的絕筆、沈家一百八十六口在流放途中傳來的“無一人幸免”……所有前世的冰冷絕望如同潮水般瞬間將她淹沒!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又被她死死壓住,化作更加冰冷的質問:

“王爺!”她幾乎是厲聲喝問,身體因激動而微微前傾,眼神如同燃燒的寒冰,“若是你!若是你——你本擁有的一切,你珍視的所有,他日都因一人……因一個你曾經拼盡全力去‘喜愛’、去‘得到’的人……而煙消云散,化為烏有!你可悔?!你可會恨?!”

這石破天驚的質問,帶著穿越生死的巨大悲慟和恨意,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劉寓裎的心頭!

他瞬間僵住!臉上的怒意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和……茫然!他看著沈時綰眼中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恨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因一人?因得到喜愛的人而失去所有?她在說什么?沈家明明還好端端的!她在指誰?指他?還是……指她自己?這濃烈到近乎實質的恨意,絕非空穴來風!這絕不是一個僅僅因為“夫妻不睦”就能產生的情緒!這更像是一種……經歷了滅頂之災后的、刻骨銘心的絕望控訴!

“我……”劉寓裎喉頭干澀,試圖開口,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甚至無法理解她話語中那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失去所有”是指什么。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了詞窮和一種……被巨大未知籠罩的恐慌。

“王爺不必回答!”沈時綰卻猛地打斷他,仿佛根本不想聽他的任何辯解。她眼中的悲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凍結成一片冰冷的、帶著洞悉世事的嘲諷。她身體微微后靠,重新拉開了距離,聲音恢復了那種疏離的平靜,卻字字誅心:

“王爺可知唐玄宗與楊貴妃?”她突兀地拋出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歷史典故。

劉寓裎心頭猛地一跳!他當然知道!馬嵬坡前,六軍不發,君王掩面救不得,一代寵妃香消玉殞!那是帝王之愛在江山社稷、在自身安危面前的脆弱與不堪一擊!是“情深不壽,強極則辱”的極致寫照!

沈時綰看著他驟然變幻的臉色,唇角的譏誚更深了。她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進劉寓裎的耳膜和心臟:

“劉寓裎,”她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連名帶姓地叫他,帶著一種徹底撕破臉皮的冰冷和決絕,“我自少時便傲慢。我是丞相的女兒,生來錦衣玉食,琴棋書畫雖不敢說冠絕天下,卻也非庸脂俗粉可比。身份地位,尊嚴傲骨,這是我沈時綰立身的根本!”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清晰和尖銳,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宣告:“我有我的尊嚴!它比我的命更重!若你心中篤定只有那魏家女,視她如珠如寶,非她不可——”她猛地轉回頭,目光如電,死死釘住劉寓裎瞬間陰沉到極致的臉,“那便莫要來糾纏我!收起你那副搖擺不定、瞻前顧后的樣子!將我徹底遺忘在這聽竹軒的角落,當我不存在!或者……干脆一紙休書,放我歸去!”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像現在這般,一邊與她柔情蜜意,設宴聽曲,一邊又因我的‘冷淡’而惱怒質問,百般探究……劉寓裎,你究竟在做什么?是想看我為你痛苦掙扎,滿足你那可笑的征服欲?還是覺得……我沈時綰這塊擋路的石頭,礙著你與她雙宿雙棲的路了?!”

“你——!”劉寓裎被她這毫不留情、直指心窩的斥問徹底激怒!一股被戳穿心思的羞憤和暴怒瞬間沖垮了理智!他猛地伸手,想抓住她,想堵住她那吐出如此誅心之言的嘴!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她衣袖的剎那——

“吁——!”

馬車猛地一個顛簸,停了下來。車夫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從外傳來:“王爺,王妃,王府到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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