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軒內,瞬間恢復了死寂。
只有桌上那盞昏黃的油燈,還在頑強地燃燒著,火苗微弱地跳躍,在墻壁上投下沈時綰孤寂而挺直的影子。
窗外,云霞錦燃燒的火焰已經漸弱,只剩下暗紅的余燼在風中明明滅滅,如同垂死的星辰。濃煙依舊盤旋不散,帶著焦糊的死亡氣息,絲絲縷縷地從門縫窗隙鉆入,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紅蓮這才敢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臉上帶著未干的淚痕和驚魂未定:“小姐…你沒事吧?王爺他…他…”
沈時綰終于動了。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站起身,走到那扇破舊的木窗前。窗紙被火光照映過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焦黃的印記。她伸出手指,指尖輕輕拂過那片印記,觸感粗糙溫熱。
然后,她推開了窗戶。
冷冽的夜風瞬間涌入,帶著濃重刺鼻的灰燼味道,吹拂起她素白的衣袂和鬢邊的碎發。她望向院中那片仍在冒著青煙的焦黑余燼,曾經流光溢彩的云霞錦,如今只剩下丑陋的殘骸,與聽竹軒的荒草泥土混在一起。
火光徹底熄滅了,只有余燼的微光,如同鬼火。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充滿死亡和毀滅氣息的空氣。那冰冷帶著焦糊味的空氣灌入肺腑,卻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解脫般的清醒。
沒有回頭,她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起,平靜得如同陳述一個早已注定的結局,清晰地傳入紅蓮耳中:
“聽見了?禁足令。”“正合我意?!薄奥犞褴?,終于…徹底清凈了。最近我思緒亂得很,總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我要清凈下來才能想通很多事。放心吧紅蓮”
“我沒事”
她站在窗前,背影單薄卻挺直如劍,融入了窗外那片無邊無際的、象征著聽竹軒的沉沉黑暗里。遠處,攬月閣的燈火笙歌,隱隱約約,如同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模糊而遙遠的喧囂。
劉寓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其實他早就沒了聽曲的性質,但是還是要聲音越奏越響,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對沈時綰是上心的。
聽竹軒
“王妃,王爺派人送來的補藥”
紅蓮接過,“小姐,王爺心里還是有你的”
“倒了吧”
“???”
……
“紅蓮,”沈時綰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明日一早,你想辦法,將這封信...送到‘如意軒’掌柜的手里。若是送不到,我會有麻煩”她將一張折疊好的、沒有任何署名的素箋遞給紅蓮。
紅蓮接過,入手微沉。她看著小姐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眸,用力點頭:“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辦到!”
沈時綰不再言語,躺到床榻上,緩緩睡去
夜還很長。攬月閣的笙歌或許還會再起,但這王府的夜,注定不會再平靜。
而皇宮深處,御書房內燭火通明。
年輕的帝王劉承稷并未就寢,他負手立于巨大的輿圖前,目光沉沉地落在京畿“道木村縣”的位置。白日云清寺中,那素衣女子清泠的聲音猶在耳邊——“面黃肌瘦,野菜挖盡,稅吏如狼似虎...百姓心不齊,國何能齊?”
“來人。”帝王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個如同影子般的暗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御案前,單膝跪地。
“去查兩件事。”劉承稷的指尖在輿圖上“道木村縣”的位置重重一點,“第一,徹查道木村縣及周邊村鎮近年賦稅、民生實情,朕要知道最真實的‘面黃肌瘦’和‘如狼似虎’!第二...”
他頓了頓,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如鷹隼的光芒:
“給朕盯緊裎王府。尤其是...那位剛搬進聽竹軒的沈王妃。她的一舉一動,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朕,都要知道。”
“對了,明日沈時綰要給皇祖母請安吧?”
“是”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若是見了他是皇帝,他會有和表情,內心深處,竟有一絲期待,這是他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