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棲小筑。
窗簾拉得密不透風,空氣里還殘留著褪不去的疲憊。許朝顏蜷在被子里,腦袋像灌了鉛,意識在混沌的時區夾縫里沉浮。
而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鈴鈴鈴”地炸開,尖銳的聲響在寂靜的臥室里橫沖直撞,一下就撕破了許朝顏裹在身上的睡意。
許朝顏睜開眼,那初醒時蒙著水汽、略顯渾濁的眸子,隨著頭頂的頂燈“啪”地亮起,眼睛瞬間清亮了許多。
手機屏幕還亮著,跳動的名字正是今天下午接機的林念初。她指尖劃過接聽鍵,聽筒里立刻涌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響——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混著此起彼伏的嬉笑聲,以及玻璃杯碰撞的脆響。
“念初,怎么了?”許朝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哭過的沙啞,像被砂紙輕輕磨過,聽得林念初心里一揪。
林念初捏著手機的指節微微收緊,指尖都有些泛白,她深吸了口氣,才把那句盤旋在舌尖的話說出來,語氣里難掩緊張:“朝顏,你上熱搜了,你……”
“熱搜?”許朝顏重復這兩個字時,聲音頓了頓,沙啞里多了幾分茫然,“因為什么?”
“你和江硯白一起上熱搜了。”林念初的語速快了些,帶著點急切,“江硯白昨天在機場制止私生粉拍照的事上熱搜了,然后就有黑粉說他是為了保護神秘女友……”
聽筒那頭沉默了幾秒,只有隱約的、壓抑著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傳來許朝顏的聲音,比剛才更啞了些,“我?神秘女友?”
“最要緊的是,江硯白那群女友粉戰斗力太強,保不齊會順著蛛絲馬跡人肉你。到時候你瞞著粉絲悄悄回國演出的事肯定藏不住,要不我現在就讓人把熱搜撤了?”林念初的聲音里裹著幾分焦灼。
“沒事,我先看看情況再說。”許朝顏清了清嗓子,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波瀾。
掛斷電話,她點開微博,加載頁面剛跳出來,瞳孔微微一縮——熱搜榜前五竟全被她和江硯白的名字霸占了。
#江硯白&許朝顏#
#江硯白擇偶標準#
#江硯白神秘女友#
#江硯白許朝顏度蜜月#
#江硯白許朝顏裝機場不熟?#
#許朝顏惡意炒作#
一行行看過去,許朝顏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忽然有點發愣。她對著那些光怪陸離的詞條眨了眨眼,腦瓜子嗡嗡作響——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和那位只在機場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怎么就一夜之間成了全網熱議的“CP”?
思索再三,許朝顏還是決定發微博澄清——總不能任由謠言發酵出更多誤會,只是這樣一來,原本想給粉絲的驚喜恐怕要徹底泡湯了。
許朝顏剛想好如何措辭,那個常年活躍在粉絲前線的大粉“暮云春樹”已經率先發了聲。緊接著,數十個帶著專屬標識的粉絲賬號迅速轉發聲援,字里行間滿是對許朝顏維護的懇切:
(一)照片里的女生糊得像打了馬賽克,最多只能算“疑似”。別忘了,Veyra的歐洲游學計劃明明還沒結束,怎么可能突然出現在國內?
(二)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是Veyra提前回國,那也一定是為了給我們準備驚喜——她從來不是會拿感情緋聞糊弄粉絲的人。
(三)還有人說什么“惡意炒作”?Veyra根本不需要靠任何人蹭熱度。江硯白先生是世界冠軍沒錯,可我們Veyra同樣是多次拿過國際大獎的頂尖舞者,她的每一場演出,哪次不是座無虛席、一票難求?!
在暮云春樹等數十位大粉的聲援下,江硯白的女友粉們總算停下了對許朝顏的討伐,而許朝顏郵箱里那份早已擬好的聲明,終究還是蒙了層灰。
微博上的熱搜罵戰總算熄了火,而許朝顏的粉絲群里卻炸開了鍋,討論得熱火朝天。
月光如鹽:“那張糊掉的照片真的超像Veyra啊!Veyra真的回國了嗎?@暮云春樹”
暮云春樹:“目前沒收到任何消息哦。”
山月知心:“不太可能吧,Veyra前天還發了爬雪山的照片呢。”
風止何安:“真希望照片里的人是姐姐,都五年沒見了,好想她啊。”
Komorebi:真的好想她啊嗚嗚嗚……
……
暮云春樹:大家趕緊睡啦,今天下午去看表演,答案自然就揭曉了~
清晨六點,國家隊訓練中心
空氣里還浸著未散的涼意,江硯白已經踏著熹微晨光踏上跑道。停訓近一周的身體需要喚醒,三公里晨跑是他給自己安排的適應性訓練——一個月后的乒超聯賽在即,他沒打算松懈。
跑道旁的路燈剛熄滅不久,七點的哨音還沒響,帶著訓練任務的隊員已陸續聚到操場。江硯白套著速干衣繞圈經過時,幾道目光齊刷刷投過來,驚得他下意識加快了步頻。
“阿硯?”謝清越率先喊住他,語氣里滿是詫異,“不是說周一才恢復訓練嗎?今天這是……”
江硯白摘下降噪耳機,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滑進衣領:“你前幾天念叨沒我在旁邊沒動力,我來陪你。”
話音剛落,蘇予安揉著睡眼跑過來,聞言嗤笑一聲:“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有兩天假呢,不陪你那位新出爐的女朋友?”
謝清越眼睛一瞪,拽住江硯白的胳膊晃了晃:“可以啊你,悶聲干大事!不過,憑什么蘇予安比我先知道?”那委屈巴巴的模樣,活像被搶了糖的孩子。
“女朋友?我怎么……”江硯白眉頭擰成結,話沒說完就被尖銳的集合哨聲劈斷。
帶訓的是一隊隊長盛聿呈。三公里熱身跑結束,他宣布解散休整時,特意放慢腳步等了等落在最后的江硯白,挑眉調侃:“不去陪女朋友?”
“呈哥,別跟著起哄。”江硯白嘆了口氣,忽然一頓,抬眼時語氣篤定,“我又上熱搜了?”
盛聿呈被他這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逗笑:“Bingo!緋聞對象還是位國際冠軍,據說身家過億。”
“我真是……”江硯白抓著頭發原地轉了半圈,硬生生把到嘴邊的粗話咽了回去,只剩滿臉煩躁,“有苦難言。”
盛聿呈拍了拍他的肩,眼底掠過一絲了然。他們這些人,明明不靠臉吃飯,卻被架在聚光燈下討生活。輸了比賽被罵“不夠努力”,贏了比賽被罵“不夠盡興”,就連呼吸都可能被放大解讀。黑粉的惡評與粉絲的維護常年撕扯,更有狂熱者越界的飯圈行為——他們沒有真正的私生活,出門被跟拍是常態,前陣子甚至有粉絲帶著裝備爬上訓練中心門口的香樟樹偷拍,最后因為下不來報警才被發現……
“先去吃早飯。”盛聿呈拍了拍他的后背。
江硯白望著隊友們走向食堂的背影,踢了踢跑道邊的小石子。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根被繃緊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