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林夏和周敘白的電話粥幾乎沒斷過。不再是林夏單方面嘰嘰喳喳，那個總被她說像“木頭”的周敘白，竟也慢慢分享起了他的日常碎片。

木頭人：[圖片：一鍋邊緣微焦的煎蛋]翻面太急，糊了。味道…嗯。

林夏：哈哈哈哈木頭人你也有今天！糊了也給我看看！下次教你！

木頭人：剛下樓扔垃圾，花壇邊有只很小的橘貓，不怕人，蹭我褲腿。很瘦。

林夏：啊啊啊！拍照了嗎？！給它買點吃的呀木頭人！

林夏：喂喂，木頭人？還在嗎？貓呢？

木頭人：[圖片：一只瘦小的橘貓正低頭吃著小碟子里的火腿腸]買了，它吃了。

電話里，林夏總能捕捉到他聲音里越來越多的、真實的笑意，不再是以前那種淡淡的“嗯”或“哦”。

她發現這塊“木頭”原來有這么多生動的紋理：會為煎糊的雞蛋懊惱，會蹲在花壇邊喂流浪貓，甚至在她故意調侃他“木頭腦袋”時，會無奈地低笑，然后反問她：“那你呢？小話癆？”林夏覺得，電話那頭的周敘白，像一本她剛剛翻開扉頁就驚喜連連的書。

周日午后，陽光變得有些懶散。電話那頭傳來周敘白收拾東西的細微聲響。

“木頭人，”林夏的聲音不自覺地拖長，帶著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黏糊，“這么快就要去學校了啊……不能打電話了，舍不得你怎么辦？”這話一出口，她自己先臉熱了一下，好像有點太直白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隨即傳來他低低的笑聲，清晰地從聽筒鉆進林夏的耳朵里，帶著點安撫的意味：“有什么不舍得的？明天不就能見到了嗎？”

林夏愣了一下，隨即也傻乎乎地笑起來，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對哦！嘿嘿。”那份小小的離愁，被他一句理所當然的“明天見”輕易驅散了。

是啊，明天就能見了。可這“見”，在學校里卻成了難題。早戀是教導主任眼里絕對的高壓線，稍微走得近點的男女同學都會被請去辦公室“喝茶”。

林夏和周敘白，一個在三班，一個在七班，教室分屬不同樓層，七班那層還緊挨著教師辦公室。

串班找人？那無異于在教導主任眼皮底下點炮仗。即使在走廊遠遠看見了，也只能飛快地交換一個眼神，然后各自別開臉，生怕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周一清晨，林夏早早到了教室。

她的座位靠窗，窗外正對著男生宿舍通往教學樓的那條必經小路。這成了她每天清晨的一個小小儀式。

她攤開書本，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在那些步履匆匆奔向教學樓的男生身影中，精準地搜尋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微低著頭，步履從容地走在清晨的光影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雀躍和安心感就會悄悄充盈心間。

看見他，好像這一天才真正開始了。

早會結束的鈴聲一響，操場上的學生像退潮般涌向四面八方。有半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食堂成了最熱鬧的去處。

林夏和陳曉曉隨著人流走下樓梯，準備去食堂覓食。樓梯上人擠人，空氣悶熱。

突然，林夏感覺自己的右耳垂被人用指尖，非常輕、非常快地彈了一下。那感覺又癢又突兀。

“誰啊！”林夏下意識地捂了下耳朵，帶著點被捉弄的羞惱猛地回頭。

目光撞進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里。周敘白不知何時跟在了她們后面，正和幾個七班的男生走在一起。

他臉上沒什么夸張的表情，但那雙眼睛亮亮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點惡作劇得逞后的小得意，正看著她。

看清是他，林夏心里那點羞惱瞬間化成了又氣又笑的泡泡。

她抬起手，作勢要打他手臂，動作卻像棉花糖一樣軟綿綿地落下去，嘴里嗔怪道：“周敘白！你幼不幼稚啊！”聲音不大，在嘈雜的樓梯間只有近處的人能聽清。

周敘白看著她氣鼓鼓又忍不住笑的樣子，笑意更深了些，沒躲。他旁邊的幾個男生也看到了這一幕，交換著促狹的眼神，但都很識趣地沒起哄。

“去食堂？”周敘白自然地問道，仿佛剛才那個幼稚的小動作不是他干的。

“對呀！餓死了！”林夏揉了揉剛才被彈的耳朵，沒好氣地說，但嘴角還是翹著。

“嗯。”周敘白點點頭，沒再多說。樓梯很快到了底，人流開始分流。七班的人往左，三班的往右。兩人隔著幾步距離，目光短暫地交匯了一下，都帶著點心照不宣的笑意，然后便隨著各自的朋友匯入了不同方向的人流。在學校，這樣的接觸點到為止，已經是極限。

小賣部里人聲鼎沸，各種食物的香氣混合在一起。林夏和陳曉曉買好了零食，正想找個位置坐下，眼尖的林夏一眼就看到了冷飲柜前那個熟悉的身影。

周敘白正彎腰在冰柜里挑選著什么，側臉線條在食堂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林夏眼珠一轉，把早餐塞給陳曉曉：“曉曉幫我拿一下！”然后像只靈活的小貓，幾步就溜到了冷飲柜旁。

她故意湊得很近，幾乎要挨到周敘白的手臂，探著頭往冰柜里看，用一種夸張的、帶著點促狹的語氣說：“喂，木頭人！大早上的就吃雪糕啊？”她特意強調了“木頭人”三個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他聽見。

周敘白明顯被她突然的靠近和稱呼驚了一下，手指還停留在一支香草味的甜筒上。他側過頭，看到林夏近在咫尺、寫滿“我抓到你了”的狡黠笑臉，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早上空腹吃冷的，小心拉肚子哦！”林夏繼續“語重心長”地“勸誡”，眼睛彎成了月牙，里面盛滿了惡作劇成功的快樂。

周敘白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點被抓包的窘迫慢慢化成了無奈的笑意。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周圍，確認沒有老師或風紀委員在附近，才壓低聲音，帶著點認輸般的口吻回擊：“……要你管，小話癆。”他最終還是拿起了那支香草甜筒，但動作明顯加快了些，像是想快點結束這“危險”的對話。

林夏看著他泛紅的耳朵和強裝鎮定的樣子，心里樂開了花。

她目的達到，見好就收，笑嘻嘻地退開一步：“哼，不聽好人言！拉肚子了可別找我哭！”說完，朝他做了個鬼臉，轉身蹦蹦跳跳地跑回等在一旁、一臉“我懂”表情的陳曉曉身邊。

周敘白拿著那支微涼的甜筒，看著林夏跑開的、帶著點小得意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他撕開甜筒的包裝紙，咬了一口。冰涼甜膩的感覺在舌尖化開，好像……也沒她說的那么糟？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甜筒，又抬頭望了一眼林夏消失的方向，眼底的笑意無聲地蔓延開。

食堂的喧鬧仿佛隔了一層，只剩下指尖雪糕的冰涼，和心底那份被她攪起的、同樣帶著微甜溫度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