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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焚骨成燼

  • 鴻蒙神隕錄
  • 作家慶北唐
  • 7177字
  • 2025-08-05 17:35:43

石屋內,唯有死寂與澹臺珩胸腔里撞擊如擂鼓的心跳。源骨碎片化為灰燼,殘存的混沌光暈被徹底吞噬熔煉。肌體深處撕裂般的劇痛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滿溢感”——像是被燒紅的鐵汁澆鑄了筋骨,滾燙、沉重、卻又前所未有的凝實。那來自異獸的狂暴精粹,被九轉玄功與噬魔骨合力,硬生生鍛進了他的血脈。右臂上青黑糾纏的血管沉寂下去,卻隱隱流轉著一種類似玄鐵浸透了火油后的暗金光澤,溫潤下的暗流是更強大的力量在蟄伏。

但噬魔骨的嘶鳴并未徹底平息。它不再瘋狂咆哮,而是轉為陰冷的、帶著鉤子般的貪婪,在這難得的饜足期后,更深沉地啃噬著他的生命本源,向靈魂深處挖掘新的饑餓源泉。

澹臺珩緩緩攤開手掌。指尖觸及膝前冷燼中殘存的一粒細小骨屑——那是源骨最后崩滅時未被完全吸收的殘渣。一種源自魔骨、強烈到幾乎讓他身體本能前傾的吞噬欲猛然翻騰!比面對裂地犼心臟還要強烈!

他猛地攥緊手心,指甲深深掐入掌肉!劇痛壓下了那原始的沖動,留下手心里一個清晰的月牙印痕。

“不夠……”澹臺珩低語,聲音沙啞得如同枯石摩擦。幽暗的石屋角落,仿佛有低沉的獸吼在回蕩,又像是體內那頭被喂養了一餐后,睜開更大、更冷酷眼瞳的魔物在囈語。

族長的警告——“引動大劫”——如同冰冷的水蛇纏繞上心頭。劫難?劫難會以何種形態降臨?天雷?還是某種……更直接的毀滅?

他閉上眼,強行將雜念與魔骨的嘶鳴一同壓下,九轉玄功緩慢運轉,如同冷卻中的熔爐,穩固著剛剛被強行提升至搬血境巔峰、觸摸到一絲“洞天壁障”邊緣的修為。每一次心跳,被熔煉入體的那一縷混沌源質,都如星辰般在血肉中無聲脈動,賦予他遠超同境的力量質感。那感覺沉重且……危險。

時間在黑暗中流淌。日頭爬升,正午熾烈卻無法穿透厚厚石壁的光線,只在門口縫隙處投下一道慘白的細線。

轟隆——!

一聲巨震突兀地撕裂了楓林坳的沉悶!地面篩糠般猛烈抖動!屋梁塵埃簌簌落下!石屋外瞬間爆發出驚惶失措的呼喊、奔逃的腳步、金屬拖曳的刺耳摩擦!

澹臺珩霍然睜眼!一道寒電般的神光刺破屋中晦暗!

來了!

他沒有絲毫遲疑,抓起靠在墻邊的猙獰骨弓,一步撞開沉重的石門!

正午本該熾烈的天空,此刻一片詭異的昏沉!濃稠如墨汁的鉛灰色劫云,不知何時已完全遮蔽了蒼穹,低低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惡意傾軋下來,幾乎要將整個赤云峰碾碎!云層內部看不到翻滾,只有無數細小、慘白如骨灰的雷蛇在瘋狂游躥,編織成一張覆蓋方圓百里天穹的電網。沒有風,空氣粘稠凝滯得如同灌了水銀,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肺部針扎般刺痛。濃烈的硫磺混合著某種灼燒骨頭的焦臭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村落上空。

劫!

沒有炫目的神光,沒有毀天滅地的恢弘前兆,只有一片死寂壓抑、凝聚了極盡毀滅意志的死亡之云!它所散發出的寂滅感,遠勝瘸叔那燃命一擊的“寂瞳”百倍!楓林坳簡陋的寨墻在這種無聲的天威面前,脆弱得像孩童堆砌的沙堡。寨民們大多被無形的威壓壓迫得趴伏在地,無法動彈。膽敢抬頭望向那滅世灰云的人,無不雙眼刺痛,流下血淚!

“結界!全力!”族長的嘶吼如同從砂礫中擠出,裂開了村寨中心的死寂。他佝僂的身影此刻挺立如松,手中嵌著漆黑獸晶石的藤木杖狠狠頓地!一圈暗紅色的光紋瞬間沿著藤杖扎根的巖石擴散開來,急速蔓延,如一只巨大的、由無數扭曲血絲構成的光繭,試圖將整個村落籠罩!那是依托赤云峰地脈構建的古老守護陣!澹臺魁帶著幾個尚能站立的搬血境巔峰老獵手,咆哮著將全身沸騰的氣血瘋狂灌入陣法節點!光繭的光芒明滅不定,在劫云恐怖的威壓下岌岌可危。

澹臺珩站在石屋門口,冰冷的目光卻越過了那搖搖欲墜的血色光繭,穿透濃稠的死寂云層,死死釘在天穹深處那片混沌的最中心!

他的靈魂在震顫!噬魔骨在胸腔內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亢奮與驚懼的嗡鳴!那劫云的源頭,赫然鎖定了他——或者說,是他體內那塊以裂地犼源骨為引,剛剛完成一次恐怖蛻變的噬魔骨!

不是因為逆天而行引來懲戒,是魔骨本身的氣息如同最黑暗的烽火,引來了天地的徹底厭棄!要降下滅絕之災,將這“不祥”從法則根基上抹除!

灰云中心無數游躥的白骨雷蛇驟然一頓,盡數向中心匯聚、坍縮!光芒刺眼到讓人瞬間失明!無聲無息,一道只有手臂粗細、凝練到極致、光柱內部呈現出純粹毀滅白色的恐怖雷霆,撕裂粘稠的空氣,朝著楓林坳中心、澹臺珩所在的方位,精準無比地當頭劈落!

劫罰之下,守護結界如同投入沸油的薄冰。

嗤——!

被澹臺魁等人拼命加持的暗紅血繭,僅僅是觸碰到那白色劫雷的一角邊緣,便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哀鳴!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羊皮上,刺眼的紅光瘋狂閃爍、扭曲,緊接著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熔蝕、湮滅出一個丈許寬的大洞!殘余的劫雷絲毫未滯,帶著裁決萬物的冰冷殺機,貫穿光繭,轟然降臨!

目標:澹臺珩!

毀滅的鋒芒刺痛了頭皮!死亡的氣息幾乎凍結了靈魂!但澹臺珩眼中沉寂的火焰卻在此刻徹底燎原!九轉玄功第一轉“搬血如龍”的心法被極限催動!全身每一寸筋肉、每一縷氣血在死亡的極致壓迫下瞬間擰成一股!那吞噬源骨后蟄伏的恐怖力量如同決堤的熔巖,轟鳴著灌入雙臂!

逃?無處可逃!只有搏!搏這天地不容的一線生機!

“吼——!”野獸般的咆哮從他喉間炸開!

他身體猛地向下一沉,雙腳踏地,“咔嚓”聲中堅硬的巖層蛛網般裂開!猙獰的墨青色骨弓在極致的氣血催發下通體亮起熔金般的暗紅光芒!沒有箭,他右臂筋骨怒張,瞬間化為龍蛇纏繞的恐怖形態!所有熔金氣血在體外瘋狂壓縮、凝聚!不是弓弦,是他整個身軀化為了一張繃緊到極點的、欲要刺破蒼穹的大弓!

右臂在無邊的壓力中驟然揮下!骨弓前方虛空猛地扭曲坍塌!一道由他自身搬血極境精元、熔煉了裂地犼源骨殘存混沌、更引動了噬魔骨無匹戾氣的螺旋血箭,裹挾著撕裂一切的猩紅雷罡與濃稠如血霧的毀滅光焰,自虛無中凝聚成形!

時間在剎那變得粘稠扭曲。

灰白色的審判劫雷與那支燃燒著不滅氣血與魔道戾氣的血箭,在楓林坳上空不足十丈的高度,悍然對撞!

沒有聲音。

或者說,撞擊的聲音超出了聽覺捕捉的范疇,只余下一種純粹毀滅的共鳴!

所有人只感到顱骨內部被無形的巨錘狠狠鑿擊!視野被一片足以灼瞎眼球的恐怖強光徹底吞噬!天地在這一瞬間失去了色彩,只有最刺目的白與最深沉的血在糾纏、湮滅、爆炸!

轟——!!!

那毀滅的白光與血光終于炸開!爆炸的核心點并非氣浪,而是形成了一個瞬間膨脹的、吞噬光線的絕對湮滅之球!緊接著,湮滅之球向內塌縮,隨即又以百倍于其的速度向外猛烈輻射!

天塌了!

實質般的沖擊波呈現出液態巖漿爆裂般的狂暴質感,以肉眼可見的沖擊環形態向四面八方狂飆!碾碎空氣!所過之處,楓林坳邊緣那些還算堅固的石屋墻壁如同風化的土塊般無聲爆碎、崩塌、化為齏粉飛灰!大片大片的寨墻徹底消失!粗壯的巨木被齊根斬斷、掀飛,又在半空中被撕扯成漫天木屑!地面如同被無形巨犁反復耕耘,溝壑縱橫,巖石粉碎!幸存村民被這無法想象的力量余波狠狠拋飛,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澹臺珩站立之處早已化作一個深達數丈的恐怖巨坑!他如一根被巨力狠狠劈中的老樹樁,死死釘在坑底最中心,雙腿深陷巖石。身上裹著的獸皮早已化作飛灰,露出的精悍身軀上布滿了蛛網般細密的焦裂血口,鮮血像無數條小溪般在灰燼與塵土中蜿蜒流淌。雙手虎口撕裂,白骨外翻,粘稠的血液順著顫抖的指關節滴落。那只骨弓更是不知被拋飛到了何處。

但那道足以抹殺尋常洞天境修士的灰白劫雷,終究被擋下了!被他這以命相搏、引魔抗天的一箭,硬生生炸碎在半空!

劫云翻滾,仿佛被這螻蟻的反抗激怒了。無數細小的白骨雷蛇再次瘋狂匯聚向中心!更龐大、更沉凝、更純粹的灰白光團在云層深處孕育!毀滅的威壓幾何倍地攀升!這一次的醞釀無聲無息,帶來的壓迫感卻讓下方勉強掙扎起身的族長老臉瞬間死灰!澹臺魁目眥欲裂,剛想咆哮著再次沖向大坑——

澹臺珩喉嚨里涌上一股濃烈的腥甜,被他強行咽下。他抬起頭,破裂的眼角流下血痕,目光穿透塵埃與殘存的毀滅光霧,死死盯著天穹上那正在積蓄恐怖殺機的劫云核心。他能感覺到,第二劫,擋不住!噬魔骨在咆哮,既是興奮于這驚天毀滅,也在向他傳遞冰冷的死意。下一擊,絕對魂飛魄散!

就在天地間那凝固的絕望幾乎要將整個楓林坳碾碎成泥之際——

嗡……

一道極其微弱的、卻仿佛穿越了無窮亂流與時空壁障、如同枯骨摩擦冰面的聲音,無視了劫云恐怖的低頻轟吟,詭異地、精準地鉆入了澹臺珩的腦海。那聲音不是話語,更像是一段強行烙印的冰冷精神烙印:

【天厭煞骨,地棄禍胎…赤云…死局…】聲音殘破,仿佛信號極差。

【…生機…荒墟河…葬古…源鑰…】

【萬葬…古河…】

聲音戛然而止。仿佛傳遞信息的存在被某種恐怖力量強行掐斷,只留下最后那個地名——萬葬古河——如同一個烙印,深深燙在澹臺珩的意識深處!

幾乎同時!

咔啦!!

一道細微卻無比清晰的開裂聲,并非來自劫云,而是自澹臺珩腳下大地深處傳出!一股冰冷、古老、帶著無盡陰煞死氣的暗流驟然涌起!

它微乎其微,在滅世劫雷的氣息下不值一提。但這股突如其來的地底死氣,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混亂”與“不祥”的特性,竟然像一滴墨水猛地滴入清澈的水面!瞬間擾動了劫云鎖定在澹臺珩身上的那股純粹到極致的毀滅殺機!天罰的意志出現了一瞬極其微小的滯澀和模糊!就是這一瞬間的干擾!

第二道比之前粗壯了整整一倍、凝聚著絕對毀滅意志的灰白劫雷終于成型!帶著審判萬惡的冰冷氣息,悍然劈落!

但鎖定點……微不可查地發生了偏移!那源自天罰核心的審判鋒芒,被下方那股陡然涌起的混亂陰煞死氣,帶偏了不足半寸!

就是這半寸!便是生與死的鴻溝!

轟——!!!

恐怖的灰白雷柱如同燃燒著九天寒意的冰霜巨矛,擦著深坑邊緣,狠狠砸在楓林坳的防御陣邊緣!這一次的湮滅不再僅僅集中于一點!如同天神持斧劈下!整個殘留的寨墻瞬間崩碎!符文炸裂!地面直接被狂暴的毀滅力量犁開一道足有數十丈長、深不見底的漆黑鴻溝!焦土向兩側翻卷,冒著刺鼻的黑煙!溝壑邊緣的巖石被瞬間結晶化,折射出死亡的慘白!

沖擊波夾雜著毀滅性的劫雷殘勁,如同千萬把淬毒的冰刀,再次瘋狂席卷!

“噗!”族長手中的藤木杖應聲折斷,口中鮮血狂噴,佝僂的身軀被狠狠掀飛!澹臺魁如同暴怒的狂熊沖向他,卻被殘勁掃中后背,護體搬血罡氣瞬間破碎,脊背皮開肉綻!其他獵手更是如同草芥般拋灑出去!靠近那道恐怖溝壑的幾間房屋連同里面的生命,無聲無息地化為了最細小的焦炭塵埃!

塵埃漫天,慘叫零星。

澹臺珩被第二道劫雷恐怖的余波掃中后背,像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整個人向前撲飛,如同斷線風箏砸落在數十丈外的一片狼藉泥地中。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暗紅逆血狂噴而出!

天穹上,那濃稠的劫云翻滾了片刻,似在確認那“目標”的氣息。被陰煞死氣擾亂的鎖定似乎無法在混亂中重新精準定位,再加上第二道劫雷已落,那純粹而憤怒的毀滅意志在“命中”某種具有強烈干擾特性的邪物(即地底涌出的混亂死氣)后,竟出現了一絲詭異的平靜。灰色的濃云緩緩地、不甘心地,開始向中心匯聚、收斂,帶著一種懲罰結束又似有所猶疑的沉默,最終徹底散去。

陽光重新灑落。

但照亮的已不是楓林坳,而是一片煉獄般的焦墟。廢墟之上,濃煙滾滾,混合著濃烈的血腥、焦糊與劫雷殘留的滅跡硫磺味。零星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斷斷續續,如同地獄的挽歌。溝壑邊緣,那些被瞬間結晶化的巖石在慘白的陽光下,閃爍著冰冷殘酷的光澤。

澹臺珩掙扎著撐起身體。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五臟六腑刀剮般的劇痛,后背一片麻木焦糊,殘存的劫雷氣勁如同跗骨之蛆在血肉中灼燒。他抹去嘴角的血污,目光掃過廢墟。看到遠處被其他獵手拼死保護著、躺在污血中的瘸叔的慘狀;看到澹臺魁拄著斷岳重刀,半跪著咳血;看到被抬走的族長老邁殘缺的身體……

一種麻木的沉重壓在心頭,比任何傷痛都要沉。并非愧疚,而是更深的疏離與一種冰冷的明悟——這楓林坳,早已容不下他這塊噬魔之骨。從他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天。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他緩緩站了起來,拖著仿佛隨時會散架的身軀,走向廢墟的一角。踢開焦黑的斷木和碎石,從一塊巨大的、被劫雷沖擊掀翻的巨石縫隙里,拽出自己的骨弓。弓身無恙,依然猙獰冰冷。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帶著壓抑不住的虛弱和某種更深的寒意:

“小…畜生……”是族長的聲音,極其微弱,卻帶著錐心的怨毒,“滾…滾出楓林坳!你招惹的東西…會引來更大…更大的災厄…村子……受不起你…的劫數了…滾…否則…老朽…拼盡最后…一點魂血…激活地脈……與你……同歸于盡……”

族長躺在擔架上,渾濁的老眼死死釘在澹臺珩身上,沒有了之前的審視,只剩下赤裸裸的驅逐和面對天罰余威后的極致恐懼。幸存的人,無人出聲。劫雷之下,凡人的勇氣早已耗盡,只余下本能的求生與對這“災禍源頭”的避之不及。

澹臺珩沒有回頭,也沒有絲毫停頓。他抓住骨弓,邁開沉重卻異常堅定的腳步,踩過滾燙的焦土和破碎的瓦礫,一步步走向那被劫雷撕裂的巨大溝壑邊緣。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氣息,比他體內魔骨的啃噬更加冰冷。

他停在溝壑邊緣。下方深不見底,殘留的毀滅氣息令人心悸。但更濃郁、更陰冷的是那股地底涌出的混亂陰煞死氣,正從這新撕裂的深淵中絲絲縷縷地彌漫上來,與劫雷殘留的硫磺氣息格格不入,帶著一種……熟悉感?

正是它,擾亂天劫,讓他撿回半條命。

萬葬古河?澹臺珩盯著那深淵,仿佛看到了某種扭曲的呼喚。

“珩兒!”澹臺魁掙扎著想站起來,粗重的聲音帶著嘶啞和血沫,“你……”

澹臺珩慢慢轉過身。陽光勾勒出他遍體鱗傷卻依舊挺直的輪廓,臉上布滿血污與焦黑裂痕,唯有一雙眼眸,沉寂得像兩塊浸透了寒泉的墨玉,深不見底。他看著父親,那目光里有復雜,但最終沉淀下來的,只有一片冰原般的決絕。生于此,長于此,卻也注定要毀掉這里的一切。血緣在此刻不再是紐帶,而是斬不斷的負重枷鎖。

他沒有再看楓林坳的慘狀。目光越過殘破的寨墻,越過彌漫的硝煙,投向遙遠天際那濃重得如同亙古謎團的赤云峰深處。

下一刻,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澹臺珩縱身一躍!

身影直直墜入那被劫雷撕裂、彌漫著陰煞死氣與毀滅殘留的巨大深淵溝壑,如同一顆決絕的黑色星辰,瞬間被濃稠的幽暗吞沒。沒有告別,沒有猶豫,只留下一個在煉獄焦土之上、被陽光拉得極長又極孤絕的背影。

仿佛一頭傷獸,回歸屬于它的荒蕪巢穴。

萬葬古河:血月之墟

赤云峰深處,并非連綿無盡的莽荒山林。一條無聲無息、幾乎看不見流動的漆黑色河流,仿佛大地的裂痕般蜿蜒在一片死寂的灰白平原之上。

這里沒有參天巨木,沒有蟲鳴鳥叫。唯有嶙峋的、如同億萬破碎刀鋒堆砌的黑色巖石,無聲矗立,鋒利的邊緣折射著從極其厚重的、泛著暗紫色污穢光暈的云層罅隙間透下的微弱光線。那光線渾濁不堪,帶著血腥般令人不安的淡紅,涂抹在冰冷的黑巖上,如同凝固的血痂。

空氣中彌漫的氣息粘稠得如同實質的污油。腐爛淤泥的臭氣、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還有一股極其古老深沉的、如同無數亡魂在歲月深淵中沉積了億萬年留下的精神怨毒,混合在一起,沉沉壓下,擠壓著闖入者的胸膛。吸一口,便如同強行灌入冰冷的腐尸湯汁,足以讓肺腑凍結、神智昏沉。

這便是萬葬古河。

河面極其寬闊,水流靜默得可怕,顏色如同凝固的墨玉,又似濃稠的尸血。偶爾幾個氣泡從河底升起,破裂時濺出的并非水花,而是一小片冰藍色的、瞬間凝成飛灰的磷火。河面上,橫亙著數根不知是何年代的巨大石柱殘骸,半沒于粘稠的黑水之中,柱體斑駁碎裂,雕刻著早已在漫長歲月侵蝕下模糊不清的扭曲圖騰,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蠻荒與死寂。

這片區域,仿佛是生者世界的絕對禁區,是一切生命的終末墳場,又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法則遺棄于此,永恒腐朽。

噗通。

輕微的水聲打破了這亙古的死寂。一個身影從河流邊緣一處不起眼的暗涌泥潭中掙扎著鉆了出來,帶起一片粘稠的漆黑水花。

正是澹臺珩。

他全身糊滿粘膩的黑色河泥,混雜著從深溝墜下時沾染的焦土與血污。傷口被這冰冷污濁的河水浸泡,麻木之后是更加刺骨如同萬蟻噬咬的劇痛和灼燒感。肺里吸入了帶著濃郁死氣的冰涼河水,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火辣辣的痛楚,伴隨著陣陣劇烈咳嗽,咳出的竟帶著冰屑般的黑血沫。

但他活了下來。

那條被劫雷撕裂、深達地脈的巨大縫隙,不知深淺,不知通向何方。他順著那裂縫不顧一切地墜落、滑動、攀爬,全靠被源骨與天劫淬煉后的強悍身軀硬撐。最深處,濃稠的地下水脈被劫雷灼穿了巖殼,裹挾著他和濃烈的陰煞死氣,不知在地下穿行了多久,終于從這萬葬古河的邊緣沖了出來。

萬葬古河。澹臺珩抬起頭,看向這片死寂的灰白平原和無邊無際的墨血河流。渾濁血月般的殘光,映亮了他臉上刀削斧鑿般的冷硬線條。眼底深處,那沉寂的火焰并未因重傷而熄滅,反而在這無盡的陰寒死氣中,灼灼燃燒。

那陌生聲音的指引……

荒墟河…源鑰……便在此處?

一絲冰冷而危險的念頭在腦海深處滋生。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抹過臉上粘稠惡臭的淤泥,指尖碾過一枚不知何時混雜在污泥中、滑入衣襟的細小碎片——堅逾寒鐵,帶著無法言喻的沉重質感——那塊源骨殘留的碎片。它似乎在此處異常活躍。

就在這時。

嗚——!

一道極其凄厲、仿佛以千萬根風化了億萬年的枯骨為管,在九幽黃泉之風吹拂下發出的嚎叫,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古河的死寂!音波帶著恐怖的穿透力,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扎入腦海!

“嗯!”澹臺珩悶哼一聲,腦仁劇痛,口鼻瞬間滲出血絲!若非他神魂堅韌遠超常人,又有魔骨本能地對“死亡類”沖擊抵抗,這一下足以令其魂海撕裂!

聲音來自河對岸的深處!

澹臺珩猛地轉身,骨弓瞬息橫在身前!全身殘存的力量瞬間繃緊,搬血如龍的氣血在沉寂中咆哮流轉!冰冷的目光穿透彌漫的濁氣血光,死死鎖向聲音源頭——在那對岸一片巨大的、如同無數巨獸枯骨堆砌而成的猙獰石林深處!

那石林嶙峋交錯,陰影扭曲。一點極其微弱、跳動不定的慘綠色幽火,如同來自冥府的鬼眼,在那些巨大的白骨石柱之間倏忽明滅。濃重得化不開的怨毒、死寂與某種飽含詛咒的惡意氣息,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在那點幽火周圍,隔著寬闊的死河,牢牢鎖定了他。

那不是活物。

卻比活物更可怕。

是沉睡了無盡歲月的詛咒?還是某種依托古河怨氣而生的……荒墟邪靈?!

萬葬古河的試煉,伴隨著死亡之音,已然向他展開了猙獰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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