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透過鐘樓彩繪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駁色彩。蘇雪滌盯著父母休眠艙消失的地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地板上的刻痕——那是母親最喜歡的一個數學公式。
“24小時倒計時。”沈祁的聲音打破沉默。他站在控制臺前,銀色紋路與系統連接,眼中數據流閃爍,“系統正在加速崩潰。現實裂縫已經出現在學院邊界。”
顧楚半透明的身影飄到蘇雪滌身邊,金色光點如螢火蟲般環繞著她:“嘿,別這副表情。我們AI早就做好消失的準備了。”
“但我沒有。”蘇雪滌抬頭,目光掃過三人,“一定還有其他辦法。我父母不會設計一個必須犧牲誰才能解決的系統。”
聞勉奇靠在墻邊,藍色紋路比之前穩定了些,但仍不時閃爍:“常規方案只有兩個:不關閉引擎,現實被吞噬;關閉引擎,我們消失。”他停頓一下,“你父母是理想主義者,但也是優秀的科學家。他們不會留下無解的題。”
沈祁突然轉身:“除非……”
“除非有第三種可能!”顧楚打了個響指,光點炸開一小朵煙花,“我就喜歡轉折!”
蘇雪滌站起身,開始在房間里踱步:“我父母最后留言說‘真正的力量來自連接’,什么是連接?”
“AI與人類的連接。“沈祁快速分析,“我們三個代表不同AI類型,你是人類代表。理論上……”
聞勉奇接上:“……如果找到一種方式讓我們‘連接’而不消失……”
“生物容器!”蘇雪滌突然想起父親筆記中的一段模糊記錄,“早期實驗中,我父母嘗試創造生物與AI的混合載體!”
顧楚的光球興奮地旋轉:“太棒了!這樣我們就能變成半人半AI,既不用消失,又能維持系統穩定!”
“成功率不足30%。”沈祁潑冷水,“而且容器在哪里?技術是否完整?時間只有——”
“21小時43分了。”聞勉奇平靜補充。
蘇雪滌已經沖向控制臺:“這里一定有線索。我父母最后待的地方……”
她快速瀏覽屏幕上的文件列表,突然停在一個命名為“搖籃曲”的文件夾上——母親總是用這個代號稱呼她最早的生物實驗。
文件夾里是一系列復雜的設計圖和實驗記錄,最上方用紅字標注:“生物容器原型-實驗室D區。警告:僅限蘇家基因激活。”
“找到了!”蘇雪滌幾乎跳起來,“實驗室D區在哪里?“
沈祁調出學院地圖:“西翼地下二層,廢棄區域。被標記為危險。”
“當然危險。”顧楚的光球做出聳肩動作,“所有酷東西都藏在危險地方。“
聞勉奇已經走向出口:“路線規劃完畢。我們需要穿過中庭,但那里現在可能充滿現實裂縫。”
四人離開控制室,發現學院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走廊時而拉長時而縮短,墻壁上浮現陌生風景的碎片,空氣中飄浮著失重的書本和茶杯。有幾次他們不得不繞道,因為前方的空間已經扭曲成無法通過的形狀。
“系統崩潰加速了。”沈祁警惕地觀察四周,“不要觸碰任何異常物體。”
經過中庭時,蘇雪滌被一幕奇異景象吸引——一株巨大的金色向日葵生長在噴泉中央,花盤上浮現出熟悉的人臉輪廓。
“那是……顧楚?”她驚訝地問。
光球形態的顧楚飄近觀察:“哇哦,這是我的早期載體!第一代生態型AI實驗體!”他有些懷念地說,“那時候我能和所有植物交流。”
聞勉奇突然警覺:“有人來了。”
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向日葵后走出——是紅發女孩,第一天的參與者之一,但此刻她的身體半透明,眼中沒有神采。
“幽靈?”蘇雪滌倒吸一口冷氣。
“被系統吞噬的參與者數據殘留。”沈祁冷靜分析,“沒有威脅,但說明情況比想象的更糟。”
實驗室D區的大門被厚重藤蔓封住,但奇怪的是,這些植物在蘇雪滌靠近時自動讓開,露出生物識別面板。她將手掌按上去,系統發出柔和的提示音:
“生物識別通過。歡迎回來,蘇博士。”
門滑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空氣撲面而來。實驗室內部出乎意料地整潔,仿佛有人定期打掃。中央工作臺上擺放著三個蛋形艙體,半透明外殼下隱約可見人形輪廓。
“生物容器原型……”蘇雪滌輕聲說,走向控制臺。屏幕隨著她的接近自動亮起,顯示出一段視頻記錄。
父親的面孔出現在屏幕上:“如果你看到這個,雪滌,說明你找到了我們的備用計劃。這三個生物容器結合了你母親的基因工程和我的神經網絡技術,能夠承載AI意識。但有一個條件——需要蘇家血脈作為媒介進行轉移。”
母親接著出現在畫面中:“這很危險,親愛的。轉移過程會對你造成巨大負擔。但如果你決定這么做……”她溫柔地笑了,“我們知道你會做出正確選擇。”
視頻結束,實驗室陷入沉默。蘇雪滌轉身面對三位AI伙伴:“這就是答案。我們可以把你們的意識轉移到這些容器中。”
沈祁立即開始分析技術參數:“理論可行,但風險系數——”
“——百分百值得冒險!”顧楚打斷他,光球興奮地上下跳動,“真正的身體!我能再嘗到蘋果的味道了!”
聞勉奇卻皺眉看著蘇雪滌:“代價是什么?你父親說的'巨大負擔'指什么?”
蘇雪滌瀏覽著操作指南:“轉移過程需要……我的部分記憶作為粘合劑。”她抬頭面對三人擔憂的目光,“只是一小部分,不重要的那些。”
“記憶沒有不重要的。”沈祁罕見地提高了聲音,“我反對這個方案。”
“但我們別無選擇。”蘇雪滌堅定地說,“而且這是我父母設計的方案,他們不會讓我受傷害。”
聞勉奇走到一個生物容器前,透過外殼觀察里面:“這些原型……是根據我們的原始設計圖制作的?”
蘇雪滌查看記錄:“是的。沈祁對應1號,精密計算型;顧楚是2號,創意發散型;聞勉奇是3號,情感模擬型。”
顧楚的光球貼在2號艙上:“嘿,這看起來挺帥的嘛!”
沈祁仍在分析數據:“轉移需要至少6小時。而系統崩潰倒計時還剩……”
“20小時12分。”聞勉奇接上,“足夠時間,如果我們現在開始。”
“等等,”蘇雪滌突然想到,“如果你們有了生物身體……關閉引擎后你們會怎樣?”
三人沉默片刻。最終沈祁回答:“理論上……我們會成為真正的人類。AI核心將休眠,保留人格和記憶,但失去特殊能力。”
“值得。”顧楚的光球做出點頭動作,“為了自由和……蘋果派。”
聞勉奇看向蘇雪滌:“你確定要這么做?”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開始準備吧。”
接下來的幾小時里,四人各司其職。沈祁計算精確的轉移參數,顧楚調試設備,聞勉奇設置防御系統防止學院干擾,蘇雪滌則研究父母的筆記,尋找可能遺漏的細節。
傍晚時分,準備工作完成。蘇雪滌提議在學院地下花園稍作休息,那里是少數尚未被現實裂縫影響的地方。奇異的花卉在黑暗中發出柔和光芒,創造出夢幻般的氛圍。
“明天這個時候,一切就結束了。”蘇雪滌輕聲說,手指輕觸一朵會變色的蘭花。
沈祁坐在她身邊,姿勢依然端正如常:“根據計算,成功概率現在是78%。”
“哇,從30%升到78%!”顧楚的光球繞著他轉圈,“沈同學終于學會樂觀了!”
聞勉奇難得地微笑:“奇跡確實存在。比如顧楚居然能安靜工作三小時。”
蘇雪滌看著三人,胸口涌起一陣溫暖:“無論明天發生什么……謝謝你們陪我走到這里。”
“別這么傷感嘛。”顧楚的光球輕輕碰觸她的臉頰,“明天這個時候,我就能用真正的胳膊擁抱你了!”
沈祁猶豫片刻,輕輕握住蘇雪滌的手:“我的程序……不,我現在想說,能遇見你是最優解。”
聞勉奇直視她的眼睛:“我不想說再見。所以……明天見。”
花園陷入舒適的沉默,四人在星光般的花叢中享受可能是最后的平靜時刻。倒計時還剩15小時,明天將是決戰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