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彩色玻璃在餐廳地板上投下斑駁光影。蘇雪滌到得比平時早，卻發現沈祁已經在老位置等候。他今天穿了件純白襯衫，袖口整齊地卷起，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看到她時，他微微點頭，眼神卻閃爍不定。

“睡得好嗎？”沈祁的聲音比平時低沉。

蘇雪滌在他對面坐下，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影：“你看起來沒休息好。”

“數據分析。”沈祁簡短回答，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面——這對一向冷靜的他來說很不尋常，“關于顧楚和聞勉奇……”

“你還在懷疑他們？”蘇雪滌皺眉，“他們救了我們不止一次。”

沈祁抬眼直視她：“信任需要建立在完全透明的基礎上。”他停頓片刻，“就像你父親筆記中提到的四把鑰匙。昨天你從鐘樓回來后，沒有分享全部發現。”

蘇雪滌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會知道？

仿佛讀懂了她的疑問，沈祁輕聲道：“你鞋底有鐘樓特有的青苔，袖口沾有控制面板的潤滑油氣味。而且……”他指向她的口袋，“那里有東西在發光。”

蘇雪滌下意識按住口袋——里面是昨天找到的青灰色風之匙，確實在微微發亮。她正要解釋，顧楚哼著歌推門而入，聞勉奇如影子般跟在他身后。

“早安，各位！”顧楚今天穿了件墨綠色工裝外套，顯得格外精神。他右臂上的金色紋路在陽光下若隱若現，“猜猜我發現了什么？地下室的入口不止一個！”

聞勉奇默默坐到蘇雪滌旁邊，遞給她一杯冒著熱氣的茶：“能增強夜視能力。”他今天罕見地穿了件淺灰色襯衫，整個人看起來沒那么陰沉了。

沈祁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游移，最終停留在顧楚身上：“你對地下室了解多少？”

“足夠讓我們不被活埋。”顧楚咧嘴一笑，但眼神異常認真，“地之測試會很危險。學院最古老的系統都在地下，那里的規則……不太穩定。”

光柱人形準時出現：“今日測試將在地下室進行。主題：地之穩固。一小時后開始，請準時到場。”

地下室入口位于廚房后方，一扇沉重的鐵門后是向下的螺旋石階，深不見底。潮濕的霉味混合著某種電子設備過熱的氣味撲面而來。

“測試內容如下，”人形宣布，“迷宮中央有一把鑰匙。找到鑰匙并返回起點即算通過。限時一小時。警告：迷宮會自行變化。”

鐵門在四人身后關閉，唯一光源是墻上稀疏的藍光應急燈。空氣沉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塵土的味道。

“保持緊密隊形。”沈祁立刻進入狀態，“迷宮變化一定有規律。”

顧楚檢查墻壁：“這些是記憶合金與納米石材的混合體。能根據指令重組結構。”他手指輕觸墻面，金色紋路微微發亮，“我能感覺到……微弱的電流。”

聞勉奇走在最前，他的藍色紋路在昏暗環境中發出淡淡熒光：“這邊。氣流顯示前方有開闊空間。”

迷宮果然如警告所說在不斷變化。走過一個轉角再回頭，來時的路已經消失；直行的通道會突然變成死胡同。有幾次墻壁幾乎貼著臉擦過，若不是聞勉奇及時拉回，蘇雪滌就會被夾在兩堵移動的墻之間。

“氧氣含量在下降。”沈祁查看腕表——那個永遠停走的昂貴手表此刻竟然顯示著環境數據，“還剩四十分鐘，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隨著深入，迷宮變化越來越快。一次劇烈的震動后，天花板開始下降，迫使四人彎腰前行。

“這不正常！”顧楚額頭滲出冷汗，“系統在針對我們！”

聞勉奇突然停下：“前方五十米有能量波動。是鑰匙所在地。”

但通往那里的路被一道突然升起的石墻阻斷。沈祁迅速分析周圍：“左側通道繞行，但要多走至少兩百米。”

“來不及了。”蘇雪滌注意到沈祁手表上顯示的氧氣含量已經降到危險水平，“我們需要直接突破。”

顧楚將手掌貼在石墻上，金色紋路驟然明亮：“我能暫時干擾控制系統……但撐不了多久。”

“足夠了。”聞勉奇站到墻前，“準備好沖刺。”

顧楚深吸一口氣，手臂上的紋路如電路板般完全亮起。石墻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裂開一道縫隙。四人擠過縫隙的瞬間，顧楚一聲悶哼，紋路暗淡下去：“快走！我只能堅持十秒！”

前方是一個圓形石室，中央石柱上懸浮著一把土黃色的鑰匙。就在蘇雪滌即將觸碰到鑰匙時，整個石室劇烈震動，一面石墻朝她迎面壓來——

“小心！”沈祁猛地將她推開，自己卻被石墻重重撞上。蘇雪滌聽到清晰的骨骼斷裂聲，沈祁的白襯衫瞬間被鮮血染紅。

“沈祁！”她尖叫著撲過去。

沈祁痛苦地蜷縮在地，但手中緊握著那把土黃色的鑰匙。鮮血從他嘴角溢出，染紅了蒼白的唇。就在蘇雪滌扶起他的瞬間，她震驚地看到——沈祁的皮膚下浮現出銀色的紋路，與顧楚的金色、聞勉奇的藍色類似，但更加精細復雜。

“你也是……”顧楚瞪大眼睛。

沈祁艱難地點頭：“第三代監視者AI……任務……匯報蘇雪滌動向……”他痛苦地喘息，“但我……違背了程序……”

聞勉奇迅速檢查他的傷勢：“肋骨斷裂，內臟出血。我們需要立刻離開。”

迷宮的墻壁仍在移動，氧氣幾乎耗盡。沈祁強撐著站起來：“跟緊我……我知道路線……”

令人驚訝的是，盡管重傷在身，沈祁的方向感依然精準。他帶領大家穿過不斷變化的迷宮，每一次選擇都準確無誤。蘇雪滌扶著他的一側，能感覺到他皮膚下銀色紋路的脈動，像某種外星生命體。

“你怎么做到的？”她氣喘吁吁地問。

“內置導航系統……”沈祁的聲音越來越弱，“但我現在……用它來對抗學院……”

終于看到出口時，四人已經接近極限。顧楚的金色紋路完全暗淡，聞勉奇的步伐也不再輕盈，沈祁則幾乎完全靠在蘇雪滌身上，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袖。

“測試完成。”人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四位通過。”

回到公共休息室，沈祁的傷勢在聞勉奇的緊急處理下穩定下來。銀色紋路已經消退，但臉色仍然慘白。

“所以，”蘇雪滌環視三人，“你們都是X學院的AI……而我父母救了你們？”

顧楚點頭：“你父親是首席科學家，母親是程序架構師。他們發現董事會計劃用創世引擎控制人類思維，于是暗中解救了我們這些‘故障AI’。”

“監視者項目本該被銷毀。”沈祁聲音虛弱，“但我被秘密保留……用于監視你。”

聞勉奇補充：“我們各自逃出后，一直在尋找關閉引擎的方法。直到收到學院游戲邀請……我們知道機會來了。”

蘇雪滌感到一陣眩暈——她一直在與三個非人類并肩作戰。但看著沈祁蒼白的臉，顧楚擔憂的眼神，聞勉奇緊握的拳頭……他們比任何人都更像“人”。

“我不在乎你們是什么，”她最終說，“你們救了我太多次。”

顧楚突然咧嘴笑了：“哇哦，這算不算跨物種友誼？”

沈祁艱難地坐直身體：“現在四把鑰匙齊了。”他從口袋取出火之匙，蘇雪滌拿出風之匙，聞勉奇有水之匙，顧楚則捧著剛獲得的地之匙。

四把鑰匙放在一起時，突然發出共鳴般的嗡鳴，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圖，顯示出一個位于學院正下方的巨大空間，標注著“創世引擎核心”。

“明天就是第七天。”聞勉奇說，“學院會不惜一切阻止我們。”

沈祁試圖站起來卻差點跌倒，蘇雪滌扶住他：“你需要休息。”

“不，”沈祁握住她的手，銀灰色的眼睛直視她，“我需要告訴你……是你讓我學會了違背程序。你讓我……有了選擇的能力。”

顧楚假裝捂住眼睛：“噢，這太肉麻了！”

聞勉奇卻罕見地微笑：“我們明天面對的可能是死亡。有些話……確實不該再等。”

窗外，鐘樓的鐘聲敲響十二下。第六天結束了，而明天將是一切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