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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囚籠暗影

風在耳邊呼嘯,帶著濃烈的血腥和硝煙氣息,刮得臉頰生疼。身下的戰馬如同狂暴的怒獸,每一次沉重的蹄踏都帶來劇烈的顛簸,狠狠撞擊著蘇晚晴飽受摧殘的肋骨和手臂上的傷口。冰冷的鐵甲緊貼著她的后背,堅硬、粗糙,每一次摩擦都像銼刀刮過皮肉。她只能死死抓住馬鞍前冰冷的鐵環,指甲幾乎要嵌進金屬里,才能勉強維持自己不被甩飛出去。

視野在劇烈的顛簸中模糊晃動。兩側的景象飛速倒退,如同被撕碎的噩夢殘片:燃燒的殘骸、倒斃的尸骸、被遺棄的輜重車輛、偶爾還有零星奔逃或被砍倒的人影……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濃煙之中,唯有遠處那片如同巨大熔爐般燃燒的戰場核心,將天空映照成一片不祥的暗紅。

廝殺聲、怒吼聲、垂死的哀鳴……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這亡命奔馳的小隊。那聲音穿透耳膜,直抵靈魂深處,帶來冰冷的戰栗。

不知奔跑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整個地獄。身下的戰馬速度終于慢了下來,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小片相對安靜的區域,似乎是一個廢棄的村落,只剩下幾堵斷壁殘垣在夜色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墨玉戰馬率先停下。李琰翻身下馬,動作依舊利落,但玄色錦袍上沾染的暗紅血污和泥濘,以及眉宇間難以掩飾的一絲疲憊,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血腥遭遇戰的激烈。他隨手將韁繩遞給緊隨而至的親兵,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這片臨時落腳點,帶著警惕的審視。

“吁——!”蘇晚晴身前的親兵猛地勒住韁繩。巨大的慣性讓她整個人向前狠狠一沖,胸口重重撞在馬鞍堅硬的凸起上,痛得她眼前發黑,差點背過氣去。緊接著,那如同鐵鉗般抓著她手臂的大手猛地一松!

“啊!”蘇晚晴驚呼一聲,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直接從馬鞍上滾落下來,重重摔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的地面上!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肋骨、手臂、膝蓋……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在哀嚎!她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劇痛,眼前金星亂冒,意識在痛苦的邊緣掙扎。

沒有人扶她。

李琰甚至沒有朝她這邊看一眼。他正低聲對兩名親兵交代著什么,聲音低沉而急促,聽不真切。兩名親兵躬身領命,其中一人迅速翻身上馬,朝著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顯然是去探查戰場后續或傳遞消息。另一名親兵則警惕地持刀護衛在李琰身側,冰冷的目光如同鷹隼,掃視著黑暗中的每一個角落。

蘇晚晴掙扎著想爬起來,身體的劇痛和脫力讓她一次次失敗。她只能狼狽地匍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泥土和血腥混合的氣息灌入鼻腔,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她就像一個被丟棄的破包袱,在這亂世的荒野中,無人問津。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片刻,也許漫長如年。李琰似乎交代完畢,終于轉過身,目光落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蘇晚晴身上。

那目光平靜無波,沒有任何關切,也沒有鄙夷,只有一種純粹的、審視物品般的漠然。他緩步走了過來,沉重的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蘇晚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懼讓她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得更緊。他要干什么?像處理垃圾一樣處理掉她這個累贅嗎?

然而,李琰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眼眸中,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狽——散亂的頭發沾滿污泥和草屑,蒼白的臉上布滿淚痕和污跡,單薄的粗布衣裙被泥水和血漬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輪廓,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目。

“還能走嗎?”他開口,聲音依舊是那平穩無波的調子,聽不出情緒。

蘇晚晴咬著牙,強忍著全身的劇痛和眩暈,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點頭。她不能示弱,哪怕一絲一毫。在這個男人面前,任何軟弱都只會加速死亡。

李琰沒再說什么,轉身朝著村落深處一處相對完整、看起來像是廢棄祠堂的矮小建筑走去。那名留下的親兵立刻跟上,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蘇晚晴掙扎著,用顫抖的手臂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鉆心的疼痛讓她額頭冷汗涔涔。她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踉踉蹌蹌地跟在后面,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又像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提線木偶。

廢棄的祠堂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塵土和腐朽木頭的氣味。屋頂破了好幾個大洞,慘淡的星光和冰冷的夜風灌入。墻壁斑駁,神龕歪倒,蛛網遍布。唯一能提供遮蔽的,是角落里一堆相對干燥的稻草。

李琰走到祠堂中央,在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坐下,解下腰間的長劍,隨意地放在腳邊。他閉目養神,似乎在恢復體力,又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那名親兵則如同門神般守在破敗的門口,背對著里面,警惕地注視著外面的黑暗。祠堂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夜風穿過破洞發出的嗚咽聲,以及蘇晚晴自己壓抑的、帶著疼痛的喘息聲。

寒冷、疼痛、饑餓、疲憊……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噬咬著蘇晚晴的身體和意志。她縮在角落那堆冰冷的稻草里,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手臂的傷口在寒冷中更加刺痛,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肋骨的劇痛。她緊緊抱著膝蓋,試圖汲取一點點可憐的暖意,但冰冷的地氣和濕透的衣物讓她渾身如墜冰窟。

時間在寒冷和疼痛中緩慢流逝。祠堂內的死寂如同沉重的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蘇晚晴的意識在昏沉與清醒的邊緣掙扎。她想起了小蓮,想起了張府兵變時那絕望的哭喊,巨大的擔憂和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將她淹沒。小蓮……她還活著嗎?兵變的亂兵……契丹人……

就在這時!

祠堂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速靠近!

門口守衛的親兵立刻握緊了刀柄,身體微微弓起,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李琰也猛地睜開了眼睛,深邃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銳利的精光!他并未起身,但手已悄然按在了身旁的劍柄之上。

馬蹄聲在祠堂外停下。

“王爺!末將李肅!”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李琰的聲音低沉。

一個穿著玄甲、風塵仆仆、臉上帶著一道新鮮血痕的年輕將領掀開破舊的簾布(如果那還能稱之為簾布的話),大步走了進來。他正是之前在中軍帥帳見過的那個玄甲將領。他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凝重:“末將奉命接應!戰場已初步清理!契丹前鋒受挫,暫時退去!但洛陽方向……情況不明,亂軍似乎已控制大部城區!”

“嗯。”李琰應了一聲,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他的目光掃過李肅臉上的血痕,問道:“傷亡如何?”

“前軍折損三成,中軍損失尚可,后軍輜重……損失慘重。”李肅的聲音低沉下去,“張文禮叛軍據城而守,閉了城門。我們的人……暫時無法探明城內詳情。”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損失慘重……小蓮……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李琰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冰冷的劍柄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祠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良久,他才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此地不宜久留。李肅,你帶一隊精騎,護送本王前往北邙別院。其余人馬,由副將統領,按計劃向虎牢關方向移動,清理殘敵,收攏潰兵。”

“得令!”李肅抱拳領命,目光銳利地掃過蜷縮在角落里的蘇晚晴,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但并未多問。

“另外,”李琰的聲音頓了頓,目光也轉向了角落里的蘇晚晴,那目光平靜依舊,卻讓蘇晚晴瞬間繃緊了神經,“把她也帶上。”

把她也帶上。

這輕飄飄的五個字,如同無形的鎖鏈,再次套牢了蘇晚晴的命運。她沒有選擇,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像一個被決定的物品,被塞進了一輛臨時征用的、顛簸破舊的青篷馬車里。這一次,馬車周圍不再是惶恐的仆役,而是全身浴血、眼神冰冷銳利的玄甲精騎。

馬蹄聲再次響起,踏碎了荒野的寂靜。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瘋狂顛簸,每一次劇烈的晃動都讓蘇晚晴飽受摧殘的身體如同散架般劇痛。她蜷縮在冰冷的車廂一角,緊緊抱著自己,透過車簾被風吹起的縫隙,望著外面飛速倒退的、依舊被戰爭陰影籠罩的荒涼景象。破敗的村莊、荒蕪的田野、新立的墳冢……如同亂世繪卷上最灰暗的筆觸。

不知又顛簸了多久,天色依舊漆黑。馬車終于駛入了一片相對平緩的山麓地帶。道路兩旁開始出現高大的樹木和精心修整過的石階痕跡。最終,馬車在一處被高墻環繞、黑黢黢的巨大院落側門停了下來。

“王爺,到了。”李肅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蘇晚晴被一名士兵粗暴地拽下了馬車。冰冷的夜風讓她打了個寒顫。眼前是一座深宅大院,青磚高墻在夜色中沉默矗立,透著一股森嚴的冷意。側門無聲地打開,里面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李琰率先下馬,將韁繩交給迎上來的、穿著深色布衣、動作輕捷無聲的仆人。他沒有回頭,徑直朝著門內走去。李肅和幾名親兵緊隨其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蘇晚晴被推搡著,踉蹌地跟了進去。門內并非想象中仆從如云、燈火通明的景象。相反,異常安靜,只有零星的燈籠在曲折的回廊下散發著幽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腳下的青石板路。回廊深邃,庭院重重,高大的樹木在夜風中投下幢幢鬼影。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陳舊的、混合著香灰、木頭和淡淡藥草的味道,還有一種深宅大院特有的、令人壓抑的沉寂。

這里,像一座巨大而華麗的……墳墓。

她被帶進一處偏僻的小院。院子不大,只有三間低矮的廂房,院中一棵老槐樹枝椏虬結,在夜色中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一名穿著深灰色布裙、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中年仆婦早已等在院中。

“王爺。”仆婦對著李琰微微躬身,聲音平板無波。

“給她安排住處,處理傷口。”李琰的腳步甚至沒有停頓,只留下這簡短的吩咐,便帶著李肅等人,徑直穿過小院,消失在通往更深院落的重重門廊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停留過。

沉重的院門在蘇晚晴身后無聲地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偌大的小院,只剩下她和那個如同石雕般面無表情的仆婦。

仆婦轉過身,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上下打量著蘇晚晴,目光在她破爛骯臟的衣衫、凌亂的頭發、以及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上停留片刻。她的眼神里沒有任何同情或好奇,只有一種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需要清理的物品般的審視。

“跟我來。”仆婦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轉身走向其中一間廂房。

廂房內陳設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一張硬板床,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舊桌子,一把搖晃的椅子。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盞如豆的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將兩人的影子在墻壁上拉扯得扭曲變形。

“把衣服脫了。”仆婦端來一盆冰冷的清水和一塊粗糙的布巾,放在桌上,語氣不容置疑。

蘇晚晴渾身一僵,巨大的羞恥感和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在這個冰冷、詭異、如同囚籠般的深宅大院里,她依舊沒有絲毫尊嚴可言。

她咬著牙,背過身去,用顫抖的手解開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爛衣裙。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住她傷痕累累的身體,讓她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仆婦拿起那塊粗糙的布巾,蘸了冰冷的清水,毫不憐惜地擦拭著蘇晚晴后背和手臂上的污泥、血痂。冰冷的布巾摩擦著傷口,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蘇晚晴死死咬著下唇,才沒有痛呼出聲,身體因為疼痛和寒冷而劇烈地顫抖著。

“忍著點。”仆婦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動作卻更加用力,仿佛不是在清洗傷口,而是在刮掉什么污垢。

粗糙的布巾如同砂紙,狠狠刮過手臂上那道翻卷的傷口邊緣!劇痛讓蘇晚晴眼前一黑,身體猛地一縮!

“嘶……”她終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仆婦的動作停住了。她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死死盯在蘇晚晴手臂內側,靠近腋下的位置——那里,因為剛才的劇烈動作,被粗糙布巾摩擦掉了一些污垢,露出了下方一小片光滑、白皙的肌膚。

而在那片肌膚上,赫然有一個清晰的、淡紅色的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極其古怪!線條流暢而抽象,帶著一種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奇異感,像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鳥兒?又像是一簇燃燒的火焰?在昏暗搖曳的油燈下,那印記如同一個詭異的烙印,散發著神秘而格格不入的氣息!

仆婦那如同死水般的瞳孔,在看到這個印記的瞬間,猛地收縮了一下!雖然極其細微,但蘇晚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是一種……震驚?難以置信?還是……別的什么?

時間仿佛凝固了。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

仆婦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印記上,如同發現了什么驚天的秘密。她的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一瞬。冰冷、粗糙的布巾還停留在蘇晚晴的手臂上,帶來陣陣寒意。

蘇晚晴的心跳驟然停止!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她猛地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忘了!她竟然忘了自己身上這個穿越帶來的、如同胎記般無法解釋的古怪印記!這個印記,在她原本的世界或許只是一個普通的紋身,但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充斥著迷信和鬼神之說的亂世,在這個如同囚籠般的深宅大院里……

它意味著什么?!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間纏繞住她的心臟,勒得她幾乎窒息!她能感覺到仆婦那審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肉,看清那印記之下隱藏的所有秘密!

“這……”仆婦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探究,“……是什么?”

蘇晚晴的腦子瘋狂轉動!解釋?掩飾?否認?在這個冷漠如冰、眼神銳利如刀的仆婦面前,任何拙劣的謊言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她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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