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極深諳御人之道，鳳族為他辦事，而且是這么隱秘的私事，他一定會默許鳳族從中獲得一部分利益。

宸羲從公開的信息中推斷，鳳族在給玄極辦事的過程中，一定私吞了大量的貢茅，她認為這個量有很大的可能會超過玄極接受范圍。

但這只是推測。

宸羲根本沒有能力去查，更找不到證據。

萬一她猜錯了呢，萬一玄極在沒有見到證據的情況下選擇相信與他關系更親密的鳳族呢？

其二，就算宸羲猜對了，鳳族與玄極之間確實存在分贓不均的問題，這個問題也不能由她直接對玄極點明。

她總不能直接去告訴玄極：

老登，我知道偃山苛政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你天帝陛下，鳳族是為你辦事，但老登你不知道吧，鳳族監守自盜，大頭他們占，屁股還要你擦，他們把你給耍啦哈哈哈哈哈······

這不是茅房里打燈籠——找死嗎？

玄極惱羞成怒，鳳族自然大難臨頭，但宸羲也別想獨善其身。

宸羲得讓玄極知道鳳族不老實，但不能是她親口告訴玄極的，而是要讓玄極自己發現。

如此一來，宸羲也無需擔心有沒有實質證據的問題。

玄極起了疑心，他自己會去找證據的。

所以，宸羲便不再執著于追究鳳族的問題，連帶時越的死也輕輕揭過。

通過退步贏得玄極好感的同時，還向他提出了自己的交換條件，讓玄極認為他與宸羲之間的交易已經結束。

接下來，宸羲再迂回將偃山上交貢茅真正的數量透露給玄極，他自會將偃山貢賦與自己得到的數量對比，到底有沒有問題，玄極自己就回去調查。

事情的發展果如宸羲所料，玄極看著沐晴列出的單子，眼神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他收起卷軸對宸羲道：“朕知道了，糧食朕今天就給偃山撥去，羲兒先退下。朕還有些軍情要與戰神商議。”

宸羲趕忙謝恩，再三說自己就在昭恩宮等著撥糧的旨意，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仿佛完全猜不到玄極到底在想什么。

玄極讓侍者將宸羲送出，面色已然緩和。

“你此番剛去過偃山，羲兒所言屬實嗎？”玄極語氣如常，仿佛只是普通的了解情況。

“一眼望去田地里種的都是貢茅這一點海岳王倒也沒夸張，而且偃地百姓普遍瘦弱，”折朱說。

“依你之見，偃地的貢賦是不是太重了？”玄極接著問。

折朱倒是不在意：“貢賦的事與我無關，不是有大哥您和嫂子操心嗎？我只管領軍糧軍餉打仗。”

沒了外人，折朱說起話來也放松了很多。

玄極看到他這幅樣子就來氣，蹙眉道：“那也沒見你把仗打好啊，炎息和魔軍主力打到涂山都能生生叫人跑了。”

折朱招來侍者給自己到了杯茶。

他們二人一母同胞，自幼關心親厚，折朱在玄極面前也不繞彎子：

“大哥，我的難處你不是不知道，御龍營由我親自掌管倒還好些，神狐營主要負責治療和煉藥，參與正面戰場少，加上狐族太子魁尾心里拗著一口氣，也算可用。”

“玄鳥一族無后，墨羽營早已編入其它三營，先不提。”

玄極無奈：“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說，四個里面挑一個你還要用排除法嗎？”

折朱蹙眉：“大哥，鳴鳳營那群王子皇孫，仗著玄威帝君護短、嫂子心慈，闖出多少禍事來，這些年我沒少跟您說過。這一次我從支援偃地到回飛仙關，一共滿打滿算不超過十二個時辰。”

“其中一半時間浪費在路上，還是因為偃山那個時越軍務政務一塌糊涂，讓魔軍鉆到空子，第一時間炸毀了傳送陣。”

折朱滿腹牢騷，總算是找到了發泄口：

“再說回炎息突圍。飛仙關腹背受敵，雖然后來消滅了背后突襲的魔軍先鋒，但戰力損耗嚴重，根源還不就是因為鳴鳳營鎮守的燕子峽出了疏漏，放出了魔軍先鋒隊。”

“疏漏了也就罷了，這萬年來我幫他們堵的窟窿也不差這一個。此戰我們的兵力數倍于魔軍，只要能及時調兵追擊，不是沒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他們居然敢瞞報！”

“大哥，我——”

眼看折朱抱怨起來沒完，玄極終于出聲打斷：“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三族子弟驕縱任性的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是有偃龍、孔雀這些庶族兵丁頂著嗎？”

“庶族兵丁若能好好打仗，倒也罷了。”折朱反駁，“可是三族子弟平日里奢靡慣了，在軍營里不僅鋪張浪費，還明目張膽地欺壓庶族兵將。庶族兵將戰無鎧甲，傷無醫治，再這么下去，是要出事的。”

玄極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知道折朱這些年來著實不易。

這萬年來天兵內憂外患，魔族卻日益壯大，折朱能夠撐著天兵不潰敗，不嘩變的同時，已經是難得，何況他還夠數次平定鬼界和妖界的叛亂，簡直算得上是奇跡。

可這一次炎息攻入天界又順利突圍，卻徹底暴露了天兵內部的問題。

“大哥，這些年我一直想盡辦法掩蓋各種各樣的問題，可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一次炎息來而復去，看起來戰事已經結束，事實上其影響卻還沒有開始顯現，如過繼續放任下去，天庭將有大禍臨頭。”

“何況，我只言軍務，政務上是否還有隱憂，大哥你自有乾斷。”

折朱一番話鞭辟入里，言辭懇切，玄極終于被他說動：“那依你之見，如何破局？朕可以給你更大的權能，讓你放手去做。”

折朱搖頭：“與我的權能無關。這些年我也曾做過不少嘗試，可三族之間關系盤根錯節，我身在其中，難免處處掣肘，很多人和事甚至包括大哥您也未必就能如臂指使。”

折朱說著，眼神逐漸變得嚴肅：“依我之見，最好是引入外力，快刀斬亂麻。”

玄極輕哼：“難怪你今日會跟著羲兒一起來，原來是在打這個算盤。你想讓宸羲做這個外力，當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