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像帶著某種魔力，瞬間壓低了周圍的嘈雜聲。

是徐玖。

他站在幾步開外，目光落在趙強身上，沒有勝利者的居高臨下，也沒有多余的同情。

在趙強混雜著錯愕、羞憤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徐玖清晰地開口。

“可以了，這事，到此為止。”

仿佛一顆無聲炸彈投下。

以七班為中心，一種詭異的寂靜迅速蔓延開來，所有準備看熱鬧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

趙強臉上的血色霎時褪盡，又猛地涌上，漲得發紫。

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抬頭的動作僵在半空，顯得無比滑稽。

那雙眼睛里翻涌的憤怒、屈辱、不甘，瞬間被巨大的茫然和無措取代。

他想吼“誰要你可憐！”，想罵“假惺惺！”，但所有聲音都卡在喉嚨里，變成一股辛辣的哽咽。

徐玖這句輕飄飄的“到此為止”，比他想象中任何羞辱都更有力量。

像一根精準的針，瞬間戳破了他鼓脹又脆弱的防線。

一種更深的、無處著力的羞恥感淹沒了他。

他猛地低下頭，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用疼痛對抗著翻江倒海的混亂。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像一截被雷劈過的木頭，僵硬地、同手同腳地猛地轉身。

幾乎是踉蹌著撞開人群，倉皇地沖向教學樓，留下一個狼狽不堪的背影。

不遠處，班主任老王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緊繃的下頜線微微松弛，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懂得收放，懂得分寸，遠比爭一時意氣來得重要。

程述薇就站在徐玖旁邊，眉頭蹙起，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困惑。

她看著趙強逃也似的消失，扭頭盯著徐玖平靜的側臉，忍不住壓低聲音：“為什么？”

她知道徐玖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人。

徐玖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什么特別原因，只是覺得沒意思。”

“沒意思？”程述薇挑眉，顯然有些不信。

徐玖轉頭看她，眼神清亮而透徹。

“把他踩到底，我能得到什么？一個死敵？

高考就剩這點時間了，有那功夫不如多做幾道題，再說……”

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

“你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教訓早就吃夠了。

趕狗入窮巷，沒有必要。

解決問題，讓麻煩消失，才是目的，不是么？”

程述薇定定地看了徐玖幾秒，纖長的睫毛眨了眨，隨即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短暫的寂靜過后，操場上的議論聲“嗡”地一下炸開，比之前更甚。

“啊這……玖哥還是心軟啊！”

王磊不由輕嘆了一口氣，沒看到預想中的場面，語氣里有點小遺憾，但更多的是一種釋然。

“我覺得徐玖做得對，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猜如果趙強贏了，他會不會放過徐玖？”

“總歸是同學一場，這樣也挺好。”

“玖哥贏了體面，趙強保全了臉面！”

或驚嘆或佩服的聲音取代了看戲的起哄。

徐玖這個名字，連同他此刻的從容和大度，在很多同學的心里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回到了教室，依舊是講題做題，枯燥卻充實。

空氣里彌漫著油墨的味道，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匯成一片。

顧北檸的筆記和資料對徐玖而言，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里面梳理的解題思路和技巧，極大拓展了他的思維邊界，很多以前混沌的地方豁然開朗。

到了放學，徐玖正準備去解決晚飯時，顧北檸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七班的門口。

相較于第一次引發的轟動，班級眾人這次顯然淡定了許多。

只是那一道道投向徐玖的目光里，依舊摻雜著濃得化不開的羨慕嫉妒恨。

“玖哥，一班的顧女神又來找你了！”

“還好薇姐今天沒上晚自習，不然這修羅場……嘖嘖。”

“王磊，就你話多！皮又癢了是吧？”

……

徐玖在一片低低的起哄聲中走出教室，和顧北檸走到了安靜的連廊盡頭。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謝謝你的資料，很有用。”徐玖笑了笑，誠心道謝。

“對你有幫助就好。”顧北檸語氣依舊清淡，卻少了幾分以往的疏離。

她說著，遞上一杯溫熱的奶茶：“給你的。”

徐玖看著那杯奶茶，沒有立刻去接，眼神里帶著幾分探究和疑惑。

上次是送資料，這次送奶茶？

這接二連三的，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就是……”顧北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垂微微泛紅，下意識別開一點視線，聲音輕了些。

“為了謝謝你上次幫我找回阿貍。”

“那大可不必了！”徐玖笑了笑，語氣輕松。

“畢竟是我送的狗崽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流落街頭吧？”

“反正買都買了，你不要就丟了吧！”

顧北檸像是被他的推拒惹惱了，有些氣急敗壞地把奶茶往他手里猛地一塞。

不等徐玖再說什么，她迅速轉身，快步離開，背影帶著點難得的倉促。

徐玖握著手里那杯溫熱的奶茶，再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回到教室，他立刻成了全班矚目的焦點。

尤其是手里那杯印著可愛logo的奶茶，簡直像顆閃耀的炸彈。

“臥槽！這奶茶……是顧女神親自給你買的？”

“要死啊，徐玖你這個渣男！”

“我好酸啊，為什么我沒有這樣的待遇！”

“快嘗嘗，快嘗嘗！女神買的奶茶是什么味道？是不是特別甜？”

……

徐玖被這群起哄的家伙圍在中間，執拗不過，只好插上吸管，在全班期待的目光下吸了一大口。

濃郁的奶精和甜膩的香精味道瞬間充斥口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唔……好難喝。”他咂咂嘴，一臉嫌棄地實話實說。

“甜得發齁，全是奶精和甜味素的味道……”

眾人：“……”

短暫的死寂后，爆發出更大的聲浪。

“臥槽！你還敢嫌棄？！”

“裝逼啊你……兄弟們，太欠打了！盤他！”

徐玖一邊抱頭躲避不知從哪兒飛來的軟橡皮和紙團，一邊心里大喊冤枉。

他說的是真的啊！

這奶茶真的很難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