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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人,才是資源(追讀 收藏 月票)

吳元禮的行轅暫時設在刺史府。

案頭堆著兩摞卷宗,一摞是錢胖子貪腐案的供詞和賬目,另一摞是慕容良連日來寫的各種“條陳”——《防疫疏》、《漕運增效芻議》、《基于新式農具推廣的稅賦增收模型》···

吳元禮兩手掌支著頭,揉著太陽穴,看著慕容良剛剛送來的一份關于建立“疾病防控急遞體系”的條陳,上面詳細寫了如何利用驛站系統,快速上報疫情,隔離病源,控制擴散,甚至提到了“疑似病例”、“隔絕觀察”、“消殺流程”等陌生又精準的詞匯。

“慕容良,”吳元禮放下條陳,“你這些東西,看似為民請命,實則處處要錢要人,觸動現有章程。你可知推行一道,難如登天?”

慕容良站在下首,目視著堂前的吳元禮:“天使可知,去歲江南道水患后,疫病死者幾何?”

吳元禮皺眉:“約莫···數千?”

“三萬七千六百余口。”慕容良報出一個精確數字,

“其中,因消息遲緩、救治不及、交叉感染致死者,十之七八。若依此防控體系,即便不能全免,至少可少死萬人。萬人勞作,一年可產糧多少?織布多少?創造稅賦多少?而建立此體系,所費錢糧人工,不過不過其十一之二。天使,這是一筆劃算的帳。”

“人,才是資源,可計算,可權衡!”

吳元禮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人”和“資源”、“劃算”冷冰冰地放在一起計算,卻又無法反駁。這計算方式,冷酷,卻高效得令人心驚。

“你可知,你這套說辭,傳出去便是‘視民如草芥’?”吳元禮似笑非笑地看著慕容良。

“在其位,謀其政。”慕容良應對自如,“天使代天巡狩,需權衡的是全局利弊。是花費少量錢糧建立體系,減少動蕩,保住更多稅基勞力;還是因循守舊,任其生滅,待疫病橫行、流民四起時,再花費十倍百倍代價去鎮壓安撫?”

“如何選擇,天使自有決斷。”

吳元禮沉默了。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被帶入了慕容良的思維節奏——一種完全基于效率和利益最大化的冰冷計算。

這既讓他不適,卻又無法抗拒其背后的合理性。

“說說錢糧案吧。”吳元禮換了個話題,“瑞昌號京城那位,已遞話過來,愿意割肉賠款,但要求到此為止。你覺得,該當如何?”

“到此為止?”慕容良低頭思考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天使此次查案,雷厲風行,成果斐然。”

“但若止步于康州,則功效減半。若順勢深挖,將瑞昌號這條線與京城、乃至更上面的利益網絡揪出部分,則功在社稷,更能彰顯天使不畏權貴、徹查到底之決心。”

“屆時,陛下如何看待天使?朝中清流又如何看待?”

他稍作停頓,繼續道:“至于風險···瑞昌號背后之人,此刻想的絕非死保康州這塊心病,而是斷尾求生,防止火勢蔓延自身。天使越是表現得要深挖,他們越是愿意付出更大代價求和。”

“此時,天使可暗中與其接觸,許其‘棄卒保帥’,但需他們拿出足夠的‘誠意’——比如,邊軍急需的一批糧草,或河道修繕的款項。”

“如此,案子的‘尾’收了,實惠得了,名聲賺了,還讓對方欠下人情。”

“此乃一舉多得!”

吳元禮聽得目眩神迷。

慕容良這不是在查案,這是在解一道復雜的權利方程!每一步都算計到骨頭里,將對手的反應、朝廷的動向、自身的利益最大化,完全納入一個冷酷的模型中進行推演。

這根本不是尋常書生或胥吏能有的思維!

“你···究竟是何人?”吳元禮忍不住再次問道。

“一個想在這世道活下去,并試圖讓它變得稍微好一點的普通人。”慕容良回答得滴水不漏。

吳元禮只能深深看了慕容良一眼,明白他有所顧忌,也不再繼續追問。

吳元禮拿起朱筆,在慕容良那份《疾疫防控急遞體系》條陳上批了個“可試行,著江南、嶺南道觀察室酌情議辦”,又抽出一份空白的奏疏,開始起草一份“懇請徹查瑞昌號勾結各地蠹吏、貪墨軍需糧草案”的奏章。

慕容良安靜地退到一旁,他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能站在巡察使前奏疏暢議,已屬恩寵之至。

人情練達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學問。

慕容良在這個世道逼著自己去參悟其中的道理和內涵。

他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吳元禮聽進去了。

這位巡察使,本質上也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只要將利害關系算得足夠清楚,他自然會做出“最優選”。

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權臣,“雙商”——情商、智商皆是一流,除非!

除非,如那三國劉皇叔的稚子——扶不起的阿斗!

幾天之后,吳元禮的行轅傳出消息:巡察使對案深表震怒,已上奏朝廷,請求徹查瑞昌號在全國的生意網絡,一副要捅破天的架勢。

與此同時,幾匹快馬悄悄帶著吳元禮的密信,馳往京城某座深宅大院。

一暗一明兩條線,暗的是給的面子與價碼,明的是不容討價還價的實情,權衡利弊,任你選!

又過幾日,朝廷的批復尚未下來,卻有一批數額巨大的“捐輸”糧草和銀錢,以“瑞昌號感念天恩、捐資助邊”的名義,運抵了康州,交由吳元禮統一調度發放。

吳元禮“欣然笑納”,并“勉勵”了瑞昌號一番。

慕容良在匠鋪里聽到消息,只是淡淡一笑。

有什么因,結什么果——此中瑞昌號的報應皆有“我”!

一切盡在預料。

文茹雪看著他:“你幫吳元禮賺足了政績和實惠,他下一步,恐怕要么招攬你,要么···”

“要么除掉我。”慕容良接口道,

“他吳元禮知道我太聰明,也太了解他的手段。所以,我們得在他做決定之前,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并且···讓他覺得,控制著我,比除掉我更有價值。”

他鋪開紙,開始畫一張新的圖紙。

這次畫的,不是農具,也不是圖表,而是一種結構復雜的機械,旁邊標注著“水利驅動”、“聯動齒輪”、“往復運動”等字樣。

“這是什么?”文茹雪問。

“一種能同時紡十二個紗錠的水利紡紗機。”慕容良在頭腦中瘋狂地搜尋關于紡紗機的相關數據,“如果成功,紡紗效率能提升數十倍。這背后是巨大的利潤和民生影響。”

“你說,吳元禮,或者朝廷,會對這個感興趣嗎?”

文茹雪倒吸一口涼氣。

她看著慕容良冷靜的側臉,無法理解他腦子里裝的知識和思維,能將權利、人心、技術、利益,如同零件般精準地拆卸、組裝,形成一個龐大的、為他所用的機器。

而他本人,則冷靜地站在機器中央,操控著一切。

科學思維解構權利方程,職場手段卷死古代官僚。

慕容良的發力,才剛剛開始。

康州,只是他的第一個試煉場和跳板。

更大的舞臺,正在前方緩緩展開。

而他已經抬起執棋的手,思考著數步之后的棋招。

只因為他——一個普通人,想在這個世道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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