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實復說得很隨意，嘴里說“算是”澀谷的朋友，但又說喝酒喝到下半夜。

最重要的是，還有憲兵隊的小野次郎作陪，能跟憲兵隊的人喝酒，馮實復很不簡單啊。

胡斌丞馬上說道：“馮老弟與我們二處也有緣，潘儒珍，以后馮老弟再來提人，一定要全力配合。如你不配合，那我對你不客氣。”

“潘股長每次都很配合，我代表特務機關，感謝二處的配合。對，胡處長，潘股長，敬你們一杯。”

馮實復知道胡斌丞只是想表明態度，花花轎子人人抬，別人給了面子，他當然也得領這份情。

潘儒珍舉起酒杯，一口干了后，說道：“以后只要馮先生來76號辦事，潘某必定鞍前馬后，絕無怨言。”

胡斌丞突然問：“那個江林，現在怎么樣了？”

他找馮實復喝酒，除了探聽他與澀谷的真正關系外，也想知道特務機關的一些事情。

“他來上海，就是想投誠。只是他不敢與新四軍作戰，估計發揮不了什么作用。今天提的盧有馀呢，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他之前去過江林的部隊，本想讓江林勸勸盧有馀，現在看來沒效果，估計過兩天，就得給你們退回來。”

馮實復知道胡斌丞想問什么，不用他再提，馬上就說了出來。

胡斌丞想摸他的底，他也想套76號的話。說不定，就能知道點意外的情報呢。

胡斌丞說道：“就算退回來，他應該也不會開口。有些共產黨，就是特別的犟，哪怕你把他們的骨頭一塊塊敲碎，他們也不會低頭。”

他以前就是共產黨，還是共產黨的高級干部，知道一個有信仰的共產黨員，是多么的可怕。

幾年前，共產黨只有幾萬的部隊，黨員也不多。可現在呢，共產黨是越來越多，他們的部隊也越來越能打，最可怕的是，新四軍的人數也多了，戰斗力還很強。

胡斌丞有一種感覺，以后能救中國的，可能真的只有共產黨。

馮實復意味深長地說：“他開不武器無所謂，有人開口就行了嘛。對不愿意合作的共產黨，該抓就抓，該殺就殺，不能手軟。”

潘儒珍隨口說道：“那個雷道先，也不知道太多的情況。”

馮實復一聽，心里一喜，馬上打趣道：“潘股長，你這可是泄密了，幸好這里沒有外人，否則就麻煩了。”

胡斌丞笑了笑，說道：“馮老弟和老呂都不是外人。再說了，這也不算什么秘密。”

他確實有些惱怒，潘儒珍怎么能把雷道先的名字說出來呢？但馮實復和呂楚光確實不是外人，甚至他懷疑，澀谷已經告訴了馮實復。

就算馮實復知道也沒關系，雷道先已經在執行新的任務，只要馮實復不是共產黨，就不會知道的。

馮實復笑道：“我估計，盧有馀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為什么被抓。”

“抓盧有馀的時候，只有76號的人，他確實不知道。”

中午馮實復喝了不少酒，他跟呂楚光回到江海關后，就溜到緝私科找錢陽春。

他們那里有值班室，可以睡覺。

上午錢陽春請假，也剛回來了。

“井吉之助和李琴蘭早上出門吃了面條，中午又在外面下館子，李琴蘭真能吃，都快走不動道了，真不知道井吉之助喜歡她哪一點？難道等養肥了，殺了賣肉？”

“他這叫變態，你就別管了，有重要的事，你得去跑一趟。”

“什么事？”

馮實復低聲說道：“印刷支部的叛徒叫雷道先，你趕緊通知黃老板。”

陳文東與盧有馀單獨接觸時，他向盧有馀表明自己的身份：

“盧書記，我是受省委指示，潛伏在特務機關，接到上級緊急命令營救你。”

盧有馀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想出去，也不想連累你。”

陳文東誠懇地說道：“你被76號抓捕，應該是印刷支部出了叛徒。我們在76號沒有人，只能把你先提到特務機關。到了這里，就有機會出去了。”

他現在已經把自己代入到了中共臥底的身份了，只要盧有馀點頭，他就會想辦法將他救出去。

“是嗎？怎么出去呢？”

盧有馀一點也不相信陳文東的話，甚至他都不相信，是內部出了叛徒。

印刷支部的同志，他都很了解，要說有些人的能力，可能稍顯不足，但大家的覺悟都很高，怎么可能出賣自己的同志呢。

至于陳文東的所謂臥底身份，他是不太相信的。

作為一名老地下工作者，他知道如果有其他系統性的同志與自己聯系，必然會說出暗號。可陳文東并沒有說暗號，明擺著就是想取得自己的信任嘛。

“你可以假裝和江林合作。”

盧有馀斬釘截鐵地說道：“讓我投敵？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是共產黨員，殺他的頭可以，讓他投降，哪怕是假裝投降，他也不愿意。共產黨的頭可斷，血可流，絕對不會向敵人投降。

陳文東急道：“你不假裝跟敵人合作，怎么出得去嗎？”

“那就不出去了，我寧可站著死，也絕對不會跪著生。”

“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晚上再來看你。”

陳文東匆忙離開，到邵景荷的辦公室后，馬一峰和邵景荷都在等著他的消息。

“盧有馀一點也不配合，真是個頑固的家伙。”

“他可能需要你用暗語接頭，你先回去，等地下黨來接頭，他們會告訴你聯絡暗語的。”

馬一峰一聽，就知道盧有馀的想法。

陳文東并沒有等來地下黨的命令，反倒是蘇仲華，接到了黨組織的命令，讓他與盧有馀聯系。

他的任務只有兩個：第一，問到印刷設備的購買情況，第二，叛徒的身份。

晚上，蘇仲華借著給盧有馀送飯的機會，跟他搭上了話：

“老張說明天的電影，比昨天的好看。”

正準備吃飯的盧有馀，聽到這句前后矛盾的話后，頓時停住了，他看了蘇仲華一眼，再左右環顧，沒有發現其他人后，才突然說道：

“老趙去菜市場了，后天才會來。”

“那我今天就不去看電影了。”

“明天的菜便宜些。”

蘇仲華輕聲說道：“兩件事，第一，印刷設備在哪里購買？第二，叛徒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