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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夢

[夢]

淅淅瀝瀝的雨聲輕撫竹葉,四周一片孤寂,冷風(fēng)簌簌,在前方看不清的濃霧之中,有個(gè)身影在朝葉昭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葉昭朝他伸出手,她眼神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該抓住他還是任由他離開。

雨水擊打竹葉的聲音、風(fēng)吹過樹枝啞啞的響聲都被葉昭隔絕在外。她望著他一步、兩步、三步……

他離葉昭越來越近,她好像能聽見他的呼吸;再近一點(diǎn),她好像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不過到此為止了,離他最近的距離只有這一點(diǎn)了,接下來一道閃亮的白光乍現(xiàn)刺得她閉起了眼,耳邊又傳來那人的低語:“葉昭,你注定要死,去死吧!”

不!她不會(huì)死,她絕對不可以死!

葉凌的手在空中揮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逃離這團(tuán)迷霧,可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窒息感讓她的大腦逐漸空白,四周冷冽陰暗的氣場在不斷變化,葉凌感覺有無數(shù)雙手在撕裂她的心臟和靈魂,疼得幾乎快要暈厥。

“你注定要鮮血淋漓、眾叛親離,墮入無間地獄,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又是這句話,那赤裸的、毫不掩飾的殺氣和恨意鉆入她骨肉的縫隙,覆蓋每一處血液,帶著無盡的絕望,像已跌落懸崖、沉溺深海、烈焰灼燒,帶著徹骨的恨和痛去往地獄!

“不——”

葉凌從噩夢中驚醒,又是這個(gè)夢,她看見無數(shù)被她殺死的惡鬼從地獄中爬來,他們眼神里充滿最毒的怨恨,仿佛要將她啃食殆盡。

葉昭怕的不是惡鬼,而是那個(gè)忽近忽遠(yuǎn)的人影,因?yàn)橹挥忻鎸δ莻€(gè)人影的時(shí)候,她的殺意最濃。

她望著窗外,夜依舊無聲,烏云蔽月,看來明日要落一場雨。

次日一早落了上京第一場初雪,起初是柳絮般的碎點(diǎn),試探性地,落在深灰的瓦片上,夾雜著小雨,滴滴答答的雨聲掩蓋了些許葉蕓的尖叫聲,卻依舊震耳欲聾,響徹整個(gè)葉府。

“我的臉!我的臉!”葉蕓看著發(fā)爛灌膿,一張坑坑洼洼的臉,猶如瘋狗般雙眸猩紅。昨夜明明只有些疹子的,那該死的郎中定是隱瞞了什么,或者偷偷他給她下了毒,否則自己的臉怎會(huì)如此!

“繼續(xù)吵下去,你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臉的事嗎?”

床頭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女,一襲深紫色廣袖長裙垂地,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反倒替她增添了幾分女人該有的韻味。膚若凝脂,身材豐韻。

青絲挽鬢發(fā),頭別鎏金穿花戲珠步搖,一種經(jīng)歷歲月的沉穩(wěn)與狠毒讓人不禁心生畏懼。

面對葉蕓的歇斯底里,她從容不迫的端起茶放入口中淺呡,只潤了潤嗓子便讓人退下。

“母親,一定是那個(gè)郎中受人指使給我用的藥膏偷偷下毒!”她搖晃著柳如月的手臂,蒙著面紗也依稀可見潰爛的臉,“你一定要替女兒做主啊!女兒的臉可不能就這么毀了!”

“毀?”柳如月輕啟薄唇,“誰告訴你你的臉毀了的?”

“母親,這是何意?”葉蕓不解。

“你只是過敏長了些疹子,過幾日便會(huì)好。”說罷,柳如月從袖口處掏出一盒藥膏輕輕撫摸在她臉上,“記住,這幾日你的臉可千萬不能碰水。”

眼見自己的臉有好轉(zhuǎn)的希望,葉蕓這才停止了鬧騰,不過眼底的恨意卻仍舊未散。

“母親,這次我的臉一定是大姐所為,整個(gè)葉府除了她誰還有這種手段?”

柳如月抬起手,面對那剛涂了藥膏坑坑洼洼的臉,強(qiáng)忍著惡心最終還是沒落下去。

“蠢笨如豬!”

柳如月氣道,“你當(dāng)真以為葉雪同你這般愚蠢嗎?她要真下手你早就沒命了。”

葉雪可不是她這個(gè)蠢女兒,平日里看著囂張實(shí)則一點(diǎn)腦子都沒有!

“那女兒的臉是何人所為?”

葉蕓被罵得委屈,眼眶頓時(shí)紅了一片,母親向來嚴(yán)格,但也從未對她說過重話,今日卻因?yàn)橐粋€(gè)葉雪吼了她。

“別忘了,這府上最想爬上枝頭的還有一個(gè)人。”柳如月陰鷙的目光透過窗外往西處望去。

“母親,你該不會(huì)是說這一切是葉凌那個(gè)瘋子做的吧?”葉蕓不敢相信,就那個(gè)傻子?平時(shí)一般都關(guān)在西院,怎么想得出害人這一招?況且她有幾斤幾兩她能不清楚嗎?

“不要小瞧任何人,我教你的你都記哪兒去了?”柳如月要不是因?yàn)檠矍斑@人是她唯一的女兒,她真想掰開她腦袋好好看看里面都裝了什么。

“好了,此事我會(huì)調(diào)查清楚,在沒我的指示,你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房間哪兒也不許去,今日葉雪回府,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柳如月終還是忍不下心對她再說重話,將藥膏遞給她后便離開了。

——

上京外的這場雪早已落了好幾日,茫茫的白雪覆蓋了桃花庵,那桃花庵院里的梅花竟有些落敗,朵朵垂著頭欲開不開,似語不語。

不遠(yuǎn)處是一座橋亭,樹枝被大雪壓彎了腰,水面都結(jié)成了冰,唯有橋亭石桌上的熱茶還在冒著熱氣。一個(gè)男人端起純白色的玉杯,在手中摩挲,乘著淡褐色的茶水暈開了漣漪,不見一絲茶沫和茶渣子,清澈可見杯底。

一只白鴿從遠(yuǎn)處飛來落在他手邊,男人解開白鴿腳上的紙條打開,猩紅的眸子燃起一絲激動(dòng),隨后便沉了下去。

而后白鴿離去,紙條化為灰燼。

他起身拍了拍褶皺的衣擺,背著手悠哉悠哉離開了橋亭。瞬間林中起了大霧,模糊了橋亭和男人的身影。待到濃霧散去,天地間一片寂靜,落葉落地都悄無聲息。那座橋亭同男人都不見了蹤影,仿佛剛剛的一幕只是一場錯(cuò)覺而已。

水面的冰緩緩裂開,枝頭的梅花悄悄的開了好幾朵,剛剛被壓得直不起腰的樹枝好似都挺直了些。

偶有幾片雪伴著梅花飄落去那處的桃花庵,在空中打了幾個(gè)轉(zhuǎn),悠悠然然的落在一扇鐵門前。

推開鐵門進(jìn)去,是兩個(gè)身材魁梧的男人手握著大刀駐守在兩側(cè),腳底是深色的大青石板一路鋪至盡頭。

簌簌的風(fēng)聲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隔絕在外。剎那間,殺意波動(dòng),一股濃烈的殺伐之氣從里面?zhèn)鱽怼Y咳唬袔椎垒p微的喘息聲響起,在這個(gè)極度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一步一步踏進(jìn)深處,那喘息聲越來越逼近,使得整個(gè)天牢多增幾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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