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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御前驚魂

在官驛里提心吊膽地又捱了兩天,就在朱明快要被這無休止的等待逼瘋的時候,宣召終于來了。

來的還是那名面容冷硬的錦衣衛首領,依舊是毫無波瀾的語氣:“朱明,陛下召見。即刻隨我入宮。”

來了!朱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瞬間全是冷汗。他下意識地看向徐達。

徐達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老仆模樣,但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了一句:“沉住氣,只言農事。”

朱明深吸一口氣,用力點了點頭,跟著錦衣衛走出了官驛。徐達則作為“隨行老仆”,被允許在宮門外等候。

穿過一道道森嚴的宮門,行走在高大冰冷的宮墻之間,朱明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螞蟻。皇權的威嚴無處不在,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引路的太監面無表情,腳步無聲,更添幾分壓抑。

終于,他被引至一處偏殿。殿內陳設典雅卻不失皇家氣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太子朱標——如今的大明皇帝,正坐在一張紫檀木書案后,身著常服,正低頭批閱著一份奏章。

“草民朱明,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朱明不敢細看,連忙上前,依照路上反復練習的動作,跪倒在地,額頭觸碰到冰涼光滑的金磚地面。

“平身。”一個溫和卻帶著些許疲憊的聲音響起。

朱明謝恩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依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朱標的聲音依舊平和。

朱明緩緩抬頭,快速瞥了一眼書案后的新君。朱標的面容比想象中更清瘦些,眉宇間帶著濃重的倦色,但眼神溫和中透著睿智,并無逼人的銳氣,這讓朱明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絲。

“嗯,很是年輕。”朱標打量了他一下,語氣似乎更緩和了些,“不必拘謹。朕召你來,是看了江寧縣的奏報,對你改良農具、巧思利民之舉,頗感興趣。與朕細細說說那新式鐮刀,還有…那借助水力的運糧帶子。”

果然是為了技術!朱明心頭一喜,連忙將準備好的說辭娓娓道來。他從平山村土地貧瘠、農具落后說起,講到如何試驗改進煉鐵,如何打造出更鋒利耐用的鐮刀,又說到秋收繁忙,如何萌生利用水力節省人力的想法,如何與村民一起摸索造出水輪和傳送帶…

他刻意將過程說得曲折艱難,突出村民的智慧和集體的力量,將自己放在一個“發現者和組織者”的位置上,語氣懇切,帶著對農事的熟稔和熱情。為了增加說服力,他還將帶來的新鐮刀和圖樣呈上。

朱標聽得頗為認真,不時微微點頭,拿起那鐮刀仔細觀看刃口,又展開那畫得密密麻麻的草圖,手指在上面緩緩移動,詢問幾個關鍵之處。

殿內氣氛似乎越來越融洽。朱明漸漸放松下來,心中暗喜,看來這關快要過了!只要再把焦炭和鼓風機的重要性“不經意”地提一下,強調需要回村繼續深入研究推廣,就能順理成章地請求返鄉了!

就在他組織語言,準備進行最后陳述時,朱標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草圖,身體微微向后靠向椅背,目光依舊溫和,卻仿佛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朱明,你這些巧思,頗為不俗。看來平山村雖是僻壤,倒也是個能磨礪人的地方。只是…朕有些好奇,你為京城人士,為何會對農事之技如此透徹,甚至…如此精通改良冶煉之法?據朕所知,你并非工匠出身。”

來了!朱明的心猛地一咯噔!后背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極力保持鎮定,按照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回答:

“回陛下,草民…草民此前遭逢大變,心灰意冷,流落至平山村,是村民們好心收留。見他們生計艱難,便想著盡些綿薄之力。至于冶煉…乃是草民自幼喜好雜學,看過些雜書,胡亂試驗,僥幸有所得,全賴村中一位老鐵匠…徐管家傾力相助,方才成事。”他巧妙地把徐達推了出來,分擔注意力。

朱標靜靜地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發出輕微的“噠、噠”聲。殿內一時只剩下這規律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敲在朱明的心尖上。

忽然,那敲擊聲停了。

朱標的聲音依舊溫和,甚至比剛才更輕緩了幾分,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驟然劈落在朱明頭頂:

“是么?朕還聽說…平山村近來,頗不太平。不僅有你這等巧思之人,似乎還有些…來歷不明的外鄉人?甚至有人言,曾在村中見過相貌酷似…嗯,酷似先帝之人?”

他微微前傾身體,目光如同溫和的流水,卻帶著能滲透一切的力量,籠罩住朱明:“朱明,你久居村中,可曾…聽聞過什么風聲?或者…見過什么異常之人?”

轟隆!

朱明只覺得腦袋里像炸開了一個驚雷,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頭頂,又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四肢冰涼!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他知道了!他果然懷疑了!他甚至可能已經掌握了某些線索!他在試探我!他問我父皇是怎么死的?他是在套我的話!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承認?死路一條!否認?如何否認得滴水不漏?!

電光火石間,求生的本能和穿越以來鍛煉出的急智猛地壓倒了恐懼。朱明的臉上瞬間堆滿了極度的驚愕、茫然,甚至還有一絲被天威懷疑的惶恐和委屈,他“撲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聲音因為“震驚”而帶著明顯的顫抖:

“陛…陛下!草民…草民萬萬不敢欺瞞陛下啊!”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又驚又怕又冤的神情,“平山村確實來了幾個外鄉落難的人,都是逃荒來的可憐人,草民還接濟過他們粥飯!至于…至于酷似先帝…”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荒謬可怕的事情,聲音都變了調,連連磕頭:“陛下明鑒!先帝龍顏,草民雖未得見天顏,亦知乃是天子之尊,威嚴無比!”

“豈是鄉野陋民所能企及萬一?這…這等荒謬之言,定是…定是某些刁民酒后胡言,或以訛傳訛!陛下萬萬不可輕信!草民在村中,日日只為村民肚皮和那幾件鐵器操心,從未聽聞、更未見此等駭人聽聞之事!若真有此事,草民便是有一萬個膽子,也早該上報官府了!豈敢隱瞞?!”

他一番話連消帶打,先是承認有外鄉人,然后極力否認“酷似先帝”的說法,將其定性為荒謬的謠言,最后再表忠心喊冤,情緒飽滿,邏輯看似也通順,完全是一副被天大的冤枉砸懵了的模樣。

說完,他就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一副嚇得魂不附體、等待發落的樣子。實際上,他后背的衣衫已經被冷汗徹底浸透,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殿內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朱標的目光落在伏地不起的朱明身上,深邃難測。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奏章的邊緣,似乎在權衡,在判斷。

良久,久到朱明幾乎要撐不住的時候,朱標那溫和的聲音才再次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

“嗯,朕也只是聽聞一些風言風語,既你不知,那便罷了。起來吧。”

“謝…謝陛下!”朱明如蒙大赦,腿腳發軟地爬起來,依舊不敢抬頭。

“你獻上的農具和圖樣,朕會著工部研議。你且先回驛館安心住下,或有再用你之處。”朱標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和,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試探從未發生過。

“是,草民遵旨!草民告退!”朱明幾乎是逃也似的,躬身退出了大殿。直到走出殿門,被冰冷的秋風吹在滾燙的臉上,他才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但雙腿依舊軟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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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官驛,一進房間,朱明立刻反手關緊房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氣,臉色蒼白如紙。

“如何?”徐達立刻迎了上來,看到他這副模樣,眉頭緊鎖。

“徐…徐管家!”朱明聲音還在發顫,語無倫次地把面圣的經過,尤其是朱標最后那番可怕的試探,快速說了一遍,“…他問了!他果然懷疑了!他問我見沒見到酷似先帝的人!他肯定知道了什么!我在殿里差點沒嚇死!全靠連蒙帶騙糊弄過去…”

徐達聽完,面色凝重如水,眼中精光閃爍,沉吟片刻,低聲道:“陛下果然起疑了。此番試探,兇險萬分。你能如此應對,已是萬幸。”

朱明急道:“那我們還等什么?陛下讓我回來等著,說不定明天就又召見盤問!夜長夢多!咱們得趕緊想辦法走啊!現在就走!”

“不可!”徐達斷然否決,聲音低沉而堅決,“此刻絕不能走!”

“為何?!”朱明急了。

“陛下剛經試探,雖暫時被你言辭搪塞過去,但其疑心未消,反而更甚!”徐達目光銳利,分析得透徹,“若我等此刻倉促離京,便是做賊心虛,不打自招!陛下立刻便會確認平山村有鬼!屆時,來的就不是召見的圣旨,而是鎖拿欽犯的緹騎了!你我,乃至整個平山村,皆死無葬身之地!”

朱明如被冷水澆頭,瞬間冷靜下來,冷汗再次冒出。是啊,跑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那怎么辦?難道就在這兒等著他下次召見,盤問出破綻?”朱明的聲音帶著絕望。

“等。”徐達吐出一個字,眼神沉靜如古井,“不僅要等,還要表現得坦然,甚至…要積極。陛下讓你等著,或有再用之處,你便安心等著。甚至可以主動通過驛丞,向宮里表示愿將更多農具改良細節獻上,以示坦蕩,并無急于離去之意。”

他看向朱明,目光深邃:“陛下乃仁厚之君,亦是多疑之主。此刻,比的是耐心。待他覺查無實據,或注意力被其他朝政引開,方是我等脫身之機。此時妄動,必遭雷霆!”

朱明聽懂了,但心中的恐懼和歸鄉的急切并未減少分毫。他癱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等…要等到什么時候…”

京城,果然是天底下最危險的地方。這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Ps:關于朱標對朱明問話這一情節,讀者們肯定會覺得有點穿幫,但是是朱標故意這么說的,一是為試探朱元璋是否活著。二是一些暗中勢力的耳目。

大明雖然很多人都是太子黨,但是大明不只有太子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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