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注意到王卓君隱藏在心底的怯懦與軟弱，卻并沒有出言戳穿。
而是搖了搖頭：“此字最適合你。”用拿著毛筆思索了片刻后，溫柔的輕笑道：“小字阿煦。如何？”
王卓君看著上面方正的兩個大字，走上前，將寫著兩個字的那張宣紙拿起，認真地疊好，然后放入懷中。
她抬頭再看向王莽的時候，鄭重地點了點頭：“這個字會適合我的。”
表情十分鄭重，像是對王莽的承諾。
雖然宸字貴重，但煦字她很喜歡，也是她此前努力的方向。
這兩個字，隱藏的，是大父對她的期待，也是皇祖父對自己的祝愿。
王卓君第一次，隱隱的體會到，為什么王莽會把她帶在身邊。
他想要能夠真正繼承他意志的人，這個人不可能是這個朝代的任何人，因為這里的人自小學習的知識框住了他們的思維。
只有同為穿越之人的王卓君才能真正理解王莽想要的國家是什么樣的，別人或許能在王莽死之前偽裝成他的同路之人，但王卓君不會，她遠比王莽更憐憫百姓。
這樣的人，不夠果決，現在還成不了一個合格的帝王。
但王莽還有時間，他知道，他至少還能再活十年。
有這十年，足夠讓他將她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一個能夠承襲他意志的繼承人。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這價比千金的紙，到底該怎么用。”王莽意氣風發地將手掌放在那一摞白色的宣紙上，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柔軟的紙面，眼中閃爍著幾乎要溢出來的野心。
“這造紙的周期很長，我們悄悄地開一間鋪子？”王卓君到底還沒忘了她的生意經，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議。
王莽嗤笑一聲，再看向王卓君的時候，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啊，還有的學呢！”
“你該不會以為，為了避免走上王莽的老路，我不敢大力改革，就什么都不敢做了吧？”他張揚的笑容，讓王卓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王莽，一直以來他都那么內斂，謙遜，儒雅。
而現在的他就像是突然從角色里走出來了，從王莽設定的那個角色里脫離出來一般。
剛剛……王卓君皺起眉頭，想到她剛剛一瞬間對他涌起的同情，就覺得自己簡直太傻了，這么容易就去同情一個政客，這人可是演了一輩子的戲啊。
“想要建立一個理想國，什么最重要？”王莽提問。
王卓君想起很多朝代亡國的導火索，皆是因為上層人拿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卻吝嗇于將百分之一的財富留給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姓，而激起的農民起義。
而西漢最嚴重的問題，便是土地兼并。
強者規田千數，弱者無立錐之地，便是土地問題的真實寫照，而這個問題，在王莽執政后也并未有所改變。
“土地！”王卓君非常篤定地說出自己的答案，二字擲地有聲，似利劍出鞘。
王莽卻只是低笑一聲，緩緩搖頭，嗓音沉緩如深潭靜水：“是人。”
他抬眼，眸中是耀眼的光芒，“可用之人——無論多寡強弱，只要肯聽你調遣，奉你智謀，便是根基。”
王莽抬手拉著王卓君，走到了大殿的后面，這里豎著一個超大號的屏風，高度足有四米，寬度更是遠超八米。
但王卓君一眼便看出了，這是輿圖！
王莽看到了王卓君臉上的震驚，他滿意地抬頭望向輿圖上的字。
“這張圖由我親手所繪，上面的所有內容，卻并非出自我一人之手。”
王莽的目光掠過王卓君微微顫動的睫毛，唇角浮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他緩步拿起一旁一根長長的竹竿，玄色衣袖掃過圖上山川的輪廓。
“很意外？”竹竿一頭懸停在“隴西”二字上方，墨跡里還摻著細碎的金砂。
“這每一道河流的走向……”竹竿突然劃向“江淮”流域。
“每一處關隘的標注……”重重點在“函谷關”朱砂印記上，竹竿敲擊在木屏風上，發出“咔噠”一聲脆響。
“都是三百二十七名死士用馬蹄丈量出來的。”他的聲音驟然低沉：“其中十九人再沒能回來復命。“
“現在，你覺得什么才是真正的根基？”
王卓君發現那些看似工整的隸書，竟好像看到了背后的鮮血淋漓。
她白皙紅潤的小臉，驟然失去顏色：“這……”
成為上位者，就是去掌控別人的性命嗎？
“為了一張輿圖而已……”王卓君嘴唇顫抖著，聲音哽咽，仍然咽下了語氣里的控訴。
“一張輿圖而已？”王莽失笑著，眸中盡是對王卓君這句話的譏嘲：“你以為這只是筆墨勾勒的山水？”
“這是能讓千萬人活命的命門！”王莽抬手將竹竿丟在屏風下，語氣才稍稍和緩了一些：“有了輿圖，將軍能提前規劃行軍路線，糧草運輸也能避開阻礙，這張輿圖里，是治國所需的情報，是國之利器！”
他低下頭看著王卓君：“你知道二戰嗎？”
王卓君被王莽話中的鋒芒刺得渾身冰冷，好半天才找回理智，慢慢地點了兩下頭。
“二戰里，那么多間諜，那么多特務。打仗只是前線血拼嗎？”王莽的提問讓王卓君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王卓君恍然道：“我知道了，是情報！”
王莽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抬手輕彈了一下王卓君的腦門：“還不算笨。”
王卓君鼓起腮幫捂著腦袋：“別敲了，好疼。”她揉了揉被彈過的腦門，卻提出了另一個想法：“想要情報，用電臺不是更好？”
王莽呆愣地看向王卓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以為，你只學了化學。”
王卓君卻搖搖頭，非常驕傲地揚起下巴：“我雖然不會，但我能鉆研出來，我懂得原理，自然能造的出來。”話是這么說，但其實她最大的倚仗，是無所不通的互聯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