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走廊盡頭,明苒的手指懸在門把上微微發抖。
季寒聲的臥室。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出乎意料,房間格外簡潔。
深灰色床品,黑色木質家具,一整面墻的書架,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床頭柜上那個相框。
十七歲的她站在大學演講臺上,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在她揚起的臉上。
明苒走近,指尖輕觸相框邊緣。
那是她獲得新聞獎學金時的照片,連她自己都沒有這張底片。
浴室傳來水聲。
她猛地回頭,磨砂玻璃上隱約映出男人修長的輪廓。
水珠順著玻璃滑落,像眸中曖昧的暗示。
明苒耳根發燙,匆忙退到落地床邊。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月光照亮別墅后院的玫瑰園、
奇怪的是,所有玫瑰都是黑色的,在夜色中泛著詭異的暗光。
“喜歡嗎?”
季寒聲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明苒驚得差點撞上玻璃。
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發梢還滴著水,浴袍松松垮垮地系著,露出大片胸膛。
“那些花是……”她聲音發緊。
“基因改造品種。”季寒聲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和你鎖骨下的痣一個顏色。”
牛奶的溫度透過杯壁傳來,明苒卻覺得燙手。
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甜味里混著一絲陌生的苦澀。
“加了蜂蜜喝安神茶。”
季寒聲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你最近睡不好。”
他怎么知道?
明苒捏緊杯子。
自從發現賀家的秘密后,她確實夜夜噩夢。
季寒聲突然伸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黑眼圈很重。”
他的指尖帶著沐浴后的清香:“喝完睡覺。”
明苒下意識后退,小腿撞上床沿。
季寒聲眼眸一點點暗下,突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你干什么?”
“省時間。”男人把她塞進被窩,動作堪稱輕柔。
“還是說,你想讓我用別的辦法哄睡?”
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帶著一絲危險的暗示。
明苒立刻拽緊被子翻身背對他:“我睡了。”
身后傳來男人的低笑聲,床墊微微下陷。
季寒聲沒躺下,只是坐在床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鏡片反射出冰冷的數據流。
“你不睡?”明苒忍不住問。
季寒聲敲鍵盤的手指一頓:“等賀震的航班信息。”
“擔心我?”他忽然轉頭問。
明苒把臉埋進枕頭,悶聲道:“隨便問問。”
鍵盤聲繼續響起,像催眠的白噪音。
明苒的眼皮越來越沉,朦朧中似乎有人撥開她額前的碎發,微涼的唇輕輕貼在她眉心:“晚安,苒苒。”
夢境像潮水般涌來。
明苒站在十歲那年的車禍現場,父母的轎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鮮血從車門縫隙滲出,在地上蜿蜒成河。
她拼命拍打車窗,突然發現駕駛座上轉過頭來的是賀震的臉。
“不!”
她尖叫著驚醒,冷汗盡頭睡衣。
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再次降臨。
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做噩夢了?”
季寒聲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明苒這才發現他居然還坐在床邊,筆記本電腦已經合上,眼鏡摘了,額發垂落下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幾歲。
“幾點了?”她啞聲問。
“凌晨三點。”季寒聲打開床頭燈,暖光下他的瞳孔呈現出函件的琥珀色,“賀震已經登機了。”
明苒撐起身子,突然注意到他左手纏著繃帶:“你手怎么了?”
季寒聲神色不變,語氣很淡:“不小心劃傷。”
騙人。
明苒盯著那圈滲血的紗布,分明是刀傷。
她突然想起睡前聽到的消息提示音。
這幾個小時里他根本不是在工作,而是出去過?
男人看穿她的想法,突然俯身靠過去,唇瓣貼在她耳邊,帶著一絲曖昧:“想知道我去哪了?”
明苒屏住呼吸。
“陳三家。”他輕描淡寫地說。
“在他飛S市前,聊了聊十五年前那場車禍。”
血液瞬間凍結,明苒抓住他浴袍領口:“他說了什么?”
季寒聲的眸光落在她發白的手指上:“證據已經拿到了。”
他忽然話鋒一轉:“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
“為什么你父親臨死前,手里攥著賀家的印章?”
明苒如遭雷擊,這個細節連警方報告里都沒提。
“我不知道。”她聲音微微發顫,“什么印章?”
季寒聲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
是一枚古舊的銅質印章,上面刻著賀家的印記,背面沾著早已干涸的血跡。
“陳三交出來的。”他將印章放在她掌心,“你父親用指甲在上面刻了記號。”
明苒顫抖著翻過印章,在邊緣處發現幾個歪歪扭扭的刻痕。
刻痕指向的是賀氏。
“這是……”
“遺囑。”季寒聲的聲音突然冷得像冰,“你父親用命留下的。”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印章上暗紅的血漬。
明苒的眼淚砸在上面,暈開一小片潮濕的痕跡。
季寒聲突然將她摟進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窒息。
他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又快又重。
“明天我們去S市。”他咬著她的耳垂說,聲音里帶著狠意,“讓賀震親眼看看,什么叫血債血償。”
天蒙蒙亮時,明苒又迷迷糊糊睡去。
再醒來時,床邊已經放著整套出行裝備。
她剛換好衣服,房門就被敲響。
“進。”
季寒聲推門而入,今天他難得穿了休閑裝,黑色連帽衫讓他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如果忽略眼底那抹陰鷙的話。
“機票訂好了。”
他扔給她一杯護照:“用這個身份。”
明苒翻開護照,照片確實是她的,名字卻變成了“許苒”。
“假證?”
“真的。”季寒聲唇角微勾,“三年前就準備好了。”
明苒猛地抬頭。
三年前,正是她和賀瑾舟結婚的時候。
季寒聲似乎很享受她震驚的神情,俯身替她扣好鴨舌帽:“我說過,謀劃很久了。”
他指尖擦過她耳垂:“包括怎么帶走你。”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
“車來了。”季寒聲直起身,眸光驟冷,“記住,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助理許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