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幽邃回廊：血源指引

空間撕裂的余波如同冰冷的潮水，沖刷著秦峰的神經。

前一秒還沉浸在囚牛意志帶來的洪荒沖擊與歸墟白光的毀滅威壓中，下一秒，一種截然不同的、更加陰冷詭異的失重感便攫住了他。

不是物理上的移動，而是某種……精神層面的強行拖拽？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鏡子，無數光怪陸離的碎片瘋狂旋轉、拼接！燃燒的磐石城、崩塌的軍醫院通道、白薇蒼白的面容、淵那破碎的琉璃右眼、仲裁者冰冷的銀灰鎧甲、甚至還有更久遠的記憶碎片——實驗室爆炸的刺目白光、白薇宣布他死亡時冰冷的側臉、趙胖子諂媚而恐懼的胖臉……

這些畫面如同沸騰的泡沫，在他意識中翻滾、碰撞、破碎！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如同鐵鉗般扼住他的喉嚨，幾乎要讓他窒息！

“呃啊——！”秦峰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死死抱住懷中的白薇，試圖在這瘋狂的精神亂流中穩住心神。

是淵！是那個怪物最后強行撕裂空間時產生的混亂波動！這股波動與之前那強烈的血脈共鳴產生了某種詭異的交織，竟然將他和白薇殘存的一絲意識，強行拖入了這片……精神層面的空間裂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那瘋狂旋轉的碎片洪流終于開始減緩、沉淀。

眩暈感逐漸退去，秦峰的“視野”緩緩清晰。

他發現自己并非實體，而是以一種極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意識體形態，懸浮在一片無法形容的、絕對幽邃的黑暗之中。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空間的概念，只有無盡的、冰冷的虛無。

懷中的白薇也以同樣的意識體形態存在，依舊昏迷，但那殘存的、屬于應龍的生命印記光暈，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微光，微弱卻頑強地閃爍著，照亮了周圍極小的一片區域。

這里是什么地方？淵的空間跳躍通道內部？還是某種……精神層面的回廊？

秦峰警惕地“環顧”四周。絕對的死寂，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感覺不到。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仿佛能凍結靈魂本源的寒意。

然而，在這片死寂的幽邃之中，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信號”，正斷斷續續地傳來。

那“信號”……無比熟悉！混雜著窮奇的暴虐、饕餮的貪婪、相柳的怨毒……還有一絲……被強行激發、卻又被死死壓制著的、屬于囚牛的悲憫龍息！

是淵！是那個怪物殘留的氣息！他就在這片幽邃回廊的某處！而且狀態極其糟糕，能量波動混亂脆弱到了極點！

秦峰的心臟（意識體形態下的一種悸動）猛地抽緊。仇恨與恐懼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上來。他下意識地想要遠離那個信號源，帶著白薇的意識逃離這片詭異的空間。

但就在這時——

懷中的白薇，那微弱的意識體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她殘存的生命光暈，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竟然朝著淵那個方向的氣息，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卻又清晰無比的……共鳴與……指向性！

不僅如此！

秦峰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意識體核心深處。那里，屬于應龍的力量早已在連番大戰和歸墟沖擊下消耗殆盡，但此刻，一點極其微弱的、冰冷的、帶著鱗片質感的龍威，正被白薇的光暈和淵那殘存的氣息共同牽引著，微微發燙，如同指南針的磁針，頑固地指向同一個方向！

這感覺……和之前感應到囚牛意志時類似，但更加具體，更加……具有引導性！仿佛這三股同源而異化的龍之力（應龍、兇獸化的淵、囚牛），在這片剝離了物質形態的純粹精神回廊中，形成了某種獨特的三角定位！

淵那殘存的氣息，如同一個黑暗中的血腥路標，正在為他們指引著某個……方向？

白薇最后那句“底牌”，那個劃在他掌心的殘缺Ω符號，還有此刻這詭異的血脈指引……這一切，難道都不是偶然？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秦峰的意識：白薇保留林夜的組織，不僅僅是為了研究或控制……她或許早就預料到了某種極端情況？這組織，這血脈共鳴，是她在絕境中留下的……最后一條生路？！一條指向某個能與淵體內那絲龍魂力量產生共鳴、甚至可能壓制或利用它的……地方？

“涅槃……”秦峰的意識中猛地跳出這個詞！鄭浩啟動歸墟時提到的“涅槃計劃”！還有仲裁者隊長匆忙離去時喊出的“確保‘涅槃’項目安全”！

那個位于地下的、比神鎧計劃優先級更高的絕密項目！那個發生了爆炸的地方！

難道……囚牛之淚指引的終點……白薇最后的底牌……淵那殘存氣息無意識吸引他們的方向……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地下“涅槃”實驗室？！

去那里？主動靠近那個怪物可能逃往的方向？靠近聯盟最絕密的、剛剛發生了爆炸的項目核心？

這簡直是自投羅網！是瘋狂的自殺！

秦峰的意識劇烈掙扎著。理性的警鐘瘋狂敲響，警告他立刻想辦法脫離這片精神回廊，遠離淵，遠離一切是非。

但是……

他“看”向懷中白薇那微弱到極致的意識光暈。她的時間不多了。現實世界中，她的身體恐怕已經……這條由血脈共鳴強行開辟出的精神通路，或許是唯一能救她的機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而且……淵的狀態顯然也差到了極點，甚至可能已經失去了意識。此刻或許是唯一能弄清楚他體內那絲龍魂秘密、甚至……找到克制他方法的機會！

賭嗎？用兩個人的性命，去賭一個瘋狂的可能？

秦峰的意識體中爆發出強烈的掙扎光芒。仇恨、恐懼、責任、希望……無數情緒如同暴風雨般撕扯著他。

最終。

他猛地一“咬牙”。

意識體緊緊抱住白薇那微弱的光暈，不再抵抗那股來自血脈深處的牽引力，反而順著淵那殘存氣息指引的方向，如同投入激流的魚兒，向著幽邃回廊的深處，義無反顧地“游”去！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他們。未知的危險潛伏在四面八方。唯有前方那一點微弱、混亂、卻無比清晰的兇煞氣息，如同黑暗海面上的血腥燈塔，指引著最終的方向。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似乎出現了一絲不同。

淵那殘存的氣息變得更加清晰，同時也更加……混亂和痛苦。仿佛就在不遠處，正在進行著一場慘烈的、無聲的廝殺。

同時，另一種感覺開始浮現——一種冰冷的、機械的、帶著強烈能量約束和生命監測意味的“氣息”。那是高度發達的科技造物所特有的“場”，與這片純粹精神的幽邃回廊格格不入。

“涅槃”實驗室！他們接近現實世界的坐標了！

秦峰精神一振，更加小心翼翼地收斂自身意識波動，朝著那科技感與兇煞氣息交織的源頭緩緩“靠”近。

眼前的黑暗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不斷閃爍的、如同信號不良屏幕般的景象。

他看到了……

一個巨大的、布滿各種精密儀器和能量導管的圓柱形培養艙。培養艙由某種特制的透明材料制成，此刻內部卻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艙壁沾染著噴濺狀的墨綠色粘液和……暗紅色的血跡！

培養艙周圍，是一個更加廣闊的地下空間。銀灰色的合金墻壁上布滿了焦黑的爆炸痕跡和能量灼燒的凹坑，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災難。許多精密的儀器冒著黑煙，火花四濺。地上散落著破碎的器材和……幾具穿著白色研究員制服、死狀凄慘的尸體！

空間的能量場極其紊亂，殘留著爆炸的沖擊波和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空間跳躍后特有的扭曲感。

而在這個一片狼藉的實驗室中心，那個破裂的培養艙前——

一個身影，正背對著秦峰的“視角”，半跪在地。

是淵！

但此刻的他，狀態比在歸墟爆炸中心時更加凄慘，也更加……詭異。

他身上的暗淵劫甲幾乎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些焦黑的、如同殘破昆蟲外殼般的碎片，粘附在他大面積碳化、布滿恐怖裂痕和燒傷的身體上。許多地方的傷口深可見骨，甚至能看到內部微微蠕動的、被暗紅能量污染的內臟。

他的頭顱低垂著，破碎的面甲早已不知所蹤，露出那張完全被毀容、如同惡鬼般的臉龐。左眼是一個徹底焦黑的窟窿。而右眼……

那只破碎琉璃般的右眼，此刻正死死地盯著培養艙內部！瞳孔中那暗紅的漩渦與幽藍的火星瘋狂沖突、撕咬，幾乎要將整個眼球都撐爆！一絲纖細的、琥珀色的能量——囚牛之淚的力量——如同最堅韌的鎖鏈，死死纏繞著那點幽藍火星，卻又被周圍洶涌的暗紅能量不斷侵蝕、消磨！

他的右手（僅存的、相對完好的肢體），正死死抓握著培養艙邊緣碎裂的透明材料，指甲因用力而翻起，鮮血淋漓。而他的左手……則無力地垂落在身側，小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斷裂。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他與破碎培養艙之間的地面上，用某種暗紅色的、混合了墨綠色粘液和自身血液的污穢液體，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極其復雜、充滿了褻瀆與不祥氣息的符號！

那符號的核心結構……赫然正是白薇最后劃在秦峰掌心的那個殘缺的——Ω（歐米茄）！但此刻這個符號被補充完整了，周圍還添加了大量扭曲的、如同掙扎靈魂般的輔助紋路，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混亂能量波動！

淵似乎正憑借最后一點混亂的本能，試圖通過這個符號和破碎培養艙中殘留的某種東西，進行著什么儀式？！或者……是在溝通？吸引？

“嗬……嗬……”淵的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他那殘存的、布滿血絲的琉璃右眼死死盯著培養艙內部，破碎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念叨著什么。

秦峰凝聚起所有的意識，艱難地“讀取”著那片區域的混亂信息流。

破碎的詞語，夾雜著極致的痛苦與瘋狂，斷斷續續地傳來：

“……回來……”“……我的……”“……力量……”“……Ω……終極……”“……不對……不是這樣……”“……痛……好痛……”“……幫……我……”

他在呼喚什么？呼喚培養艙里殘留的東西？呼喚那個Ω符號代表的存在？還是在向他體內那絲囚牛龍魂求助？

就在這時！

淵那殘存的右眼中，暗紅的兇獸能量似乎再次占據了上風，猛地壓過了那絲琥珀色的龍淚之力！他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了痛苦與暴戾的嘶吼，抓著培養艙邊緣的右手猛地用力！

“咔嚓！”

一大塊破碎的透明材料被他硬生生掰斷！培養艙內部的情形更加清晰地暴露出來——

艙內并沒有完整的生物體，只有一灘……難以形容的、仿佛是由無數破碎DNA鏈、扭曲能量流和暗紅色血肉組織混合而成的、如同活體淤泥般的物質！這灘物質正散發出與淵同源、卻又更加原始、更加混亂的兇煞氣息！其中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與囚牛龍淚類似的悲憫波動，但已被徹底污染扭曲！

這……這就是“涅槃”計劃的研究對象？！一種試圖融合甚至創造龍子本源的禁忌造物？！

看到這灘物質，淵右眼中的瘋狂更盛！他如同瀕死的野獸看到獵物，掙扎著想要將手伸進去，攫取那同源的力量來修復自身！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灘物質的剎那——

異變陡生！

那灘如同活體淤泥般的物質，仿佛被淵的氣息和那個完整的Ω符號徹底激活，猛地沸騰起來！無數扭曲的、如同觸手般的暗紅能量絲線從中爆射而出，并非迎接，而是如同饑餓的毒蛇，狠狠纏繞向淵伸出的手臂，并順著他的手臂，瘋狂地向他碳化的身體鉆去！

“呃啊啊啊——！！！”

淵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到極致的慘嚎！那灘物質中蘊含的混亂力量和原始兇性，遠超他此刻重傷瀕死的狀態所能承受！它們不是在修復他，而是在……同化他！吞噬他！要將他變成這灘物質的一部分！

“不——！！！”淵的意識在瘋狂吶喊，殘存的左手徒勞地抓撓著地面，試圖抵抗這股反向的吞噬！

他右眼中那點幽藍火星在這極致的痛苦刺激下，猛地爆發出最后的光芒！那絲琥珀色的龍淚能量也如同被激怒般，驟然明亮，死死護住那點真靈！

暗淵劫甲的殘片在他體表發出最后的哀鳴，試圖抵抗，卻被那淤泥般的物質迅速覆蓋、吞噬！

一場發生在碳化軀體內的、更加慘烈、更加絕望的吞噬與反吞噬，瞬間爆發！

秦峰的意識體震驚地看著這駭人的一幕。他沒想到，“涅槃”實驗室里留下的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東西！淵不是在尋找生機，而是在本能地走向另一個更加恐怖的毀滅深淵！

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必須帶著白薇的意識逃離！

然而，就在他試圖切斷與這片區域的感應、撤回意識的剎那——

那灘瘋狂吞噬著淵的活體淤泥，似乎感應到了秦峰和白薇這兩股微弱的、卻無比純凈的同源龍力意識（應龍之力）！

數條更加纖細、卻更加迅捷的暗紅能量觸須，猛地從那灘物質中分離出來，如同發現了更美味的獵物，無視了空間的距離，順著那血脈共鳴的精神鏈接，朝著秦峰和白薇的意識體，疾射而來！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秦峰根本來不及反應！

“噗！”

其中一條觸須瞬間刺穿了白薇那微弱的意識光暈！

“薇——！！！”秦峰發出了無聲的驚駭咆哮！

白薇的意識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光暈瞬間黯淡下去，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那觸須如同水蛭，瘋狂抽取著她本就瀕臨枯竭的生命本源和應龍之力！

另一條觸須則直奔秦峰的意識核心！

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聲低沉、古老、帶著無上威嚴與決絕意味的龍吟，仿佛從萬古時空的盡頭，猛地跨越一切阻隔，在這片幽邃的精神回廊中炸響！

這龍吟，并非來自淵體內的囚牛之淚，而是來自……那灘活體淤泥的深處？！或者說，是來自那被污染扭曲的龍力本源中，最后一點不甘湮滅的、屬于某位龍子的原始意志？！

龍吟過處，那幾條射向秦峰和白薇的暗紅觸須，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斬斷，瞬間崩潰、消散！

就連那灘正在瘋狂吞噬淵的活體淤泥，也劇烈地震蕩了一下，吞噬的速度為之一滯！：

淵那殘存的右眼中，那點幽藍火星趁此機會，爆發出最后的、耀眼的光芒！

“吼——！！！”

一聲混合了解脫、痛苦與無盡恨意的咆哮，從淵那被淤泥覆蓋的口中擠出！

他碳化的身體猛地爆發出最后一股混亂的能量——窮奇、饕餮、相柳、還有那一絲囚牛龍淚的力量，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炸開！

“轟——！！！”

劇烈的能量沖擊，瞬間將秦峰和白薇那微弱的意識體狠狠掀飛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玻璃，再次瘋狂旋轉、遠離！

最后映入秦峰“視野”的，是淵那碳化的身軀在爆炸中徹底解體、又被那灘活體淤泥瘋狂吞噬包裹的恐怖畫面……以及，淵那徹底碎裂的右眼瞳孔最深處，在最終被黑暗吞噬前，死死烙印在他靈魂中的、一個充滿了無盡詛咒與執念的……

Ω（歐米茄）符號！

下一秒！

天旋地轉！

秦峰的意識猛地被彈回了現實！

“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感覺靈魂都被撕裂了。發現自己依舊抱著白薇，靠在冰冷搖晃的避難通道墻壁上。周圍是驚魂未定的幸存者和不斷落下的灰塵。

剛才的一切……是幻覺？還是真實發生的精神穿越？

他猛地低頭看向懷中的白薇。

白薇依舊昏迷，但她的眉頭緊緊蹙起，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她那蒼白如紙的唇角，不知何時，竟緩緩溢出了一縷極其細微的、呈現出詭異暗紅色的……能量流？這能量流散發出與那灘活體淤泥極其相似的、令人不安的兇煞氣息，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

秦峰的心臟瞬間沉入了無底深淵。

那不是幻覺。

淵最后引爆自身，并非為了逃脫，而是為了……將某種來自“涅槃”實驗室的、更加危險的東西，通過那血脈共鳴的精神鏈接，如同病毒般，強行種入了白薇的體內！

Ω……終極……

那不僅僅是一個符號。

那是一個……詛咒。一個指向最終毀滅的……坐標。

而此刻，這個坐標，正伴隨著那縷暗紅色的能量流，悄然潛伏在了白薇瀕死的身體里。

秦峰抬起頭，看向通道深處，仿佛能穿透層層巖壁，看到那座剛剛經歷了爆炸、隱藏著無盡秘密與恐怖的“涅槃”實驗室。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白薇那微弱起伏的胸口。

生路，或許也是死路。

希望，已然與最深的絕望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