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黃土被裝甲戰靴碾出深深的溝痕，干燥的北風卷起漫天沙塵，拍打在蒸汽裝甲外殼上發出細密的沙沙聲。

作為攻堅力量的尖刀班，他們早已從常規巡邏任務中抽離，只待那聲真正見血的戰斗號角。

中部地區的晝夜溫差讓裝甲關節處的潤滑油時稠時稀。

唐文看著面罩上凝結的晨露在陽光下蒸發，訓練場邊緣的白楊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每日的訓練嚴苛如鐵。

年關將至，炊事班的老班長推著一車冬儲大白菜路過訓練場，棉帽下的眉頭飛揚：“小子們！報紙上說今年要辦除夕聯歡晚會了！全國直播！”

張宇從戰術坑道里探出頭，裝甲縫隙里還夾著枯草：“啥樣的晚會？”

“就是有文工團的在電視里演節目！”老班長搓了搓凍紅的手，“聽說要唱那個《故鄉》！”

訓練場突然安靜了一瞬，郭振的裝甲排氣閥噴出一縷白霧，在寒風中迅速消散。

他們都記得這首歌曾經被批為靡靡之音，如今卻登上全國直播的舞臺。

“繼續訓練！”唐文的吼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十具裝甲重新啟動的轟鳴蓋過了所有遐想。

連部那臺老舊的收音機或許能收到轉播，但尖刀班的除夕注定只有鐵與血的交響。

蒸汽閥的嘶鳴代替鞭炮，鋼鐵巨劍的出鞘聲充當鐘聲，而午夜那碗熱騰騰的豬肉白菜餃子，就是他們最溫暖的年味。

除夕之后的報紙上的油墨照片里，觀眾席上的步金生廠長西裝革履。

這位“國企改革先鋒”胸前的獎章，在訓練場的燈光下，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光點。

然而新年的紅燈籠還在營區門口晃悠，連長就被緊急召往師部開會。

唐文接到通知趕到連部時，辦公室里已經煙霧繚繞。

連長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軍服的領口大敞著，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背心。

他指間夾著的香煙已經燒到了過濾嘴，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開口：

“北境同盟要垮了。“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唐文胸口。

窗外的北風卷著沙塵拍打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們里世界的前線最多再撐三個月。”連長終于轉過身，眼睛里布滿血絲，“兩個巨人在打架，現在其中一個要倒下了。”

他猛地捶向墻壁，震得墻上的作戰地圖嘩啦作響，“崩落的碎石能砸死螞蟻。”

唐文注意到連長的手捏的指節發白，指甲縫里還殘留著開會時掐斷的粉筆灰。

“外交部在盡力周旋。”連長從抽屜里摸出半瓶白酒，直接對著瓶口灌了一口，“能要來多少殘羹剩飯，全看人家的臉色。”

他抹了把嘴，劣質白酒的氣味在狹小的辦公室里彌漫開來，“記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們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我們應該怎么做。”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割在緊繃的弦上。

連長掐滅煙頭，火星在玻璃煙灰缸里掙扎了幾下，最終化作一縷青煙。

“外交桌上的事，我們這些拿槍的插不上手。”

陽光透過窗戶，在唐文的作訓服上投下光影。

在時代的浪潮下，個人就像蝦米一樣無力只能隨著浪潮起伏。

連長他抓起搪瓷缸猛灌兩口，劣質茶葉梗沾在胡茬上，“尖刀班。”渾濁的眼珠鎖住唐文，“磨利些！下次出鞘必見血！”

“是！”唐文腳跟并攏的聲音像子彈上膛。

走出連部時，沙塵暴正在遠處醞釀。

唐文抬頭看了眼陰沉的天色，面罩上的雨痕還未干透。

那些關于國際局勢的憂慮、對未來的不確定，此刻都被他像彈殼一樣拋在腦后。

訓練場上，十具蒸汽裝甲已經列隊完畢。

趙大寶正在調試噴火器的壓力閥，郭振的重型步槍槍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今日訓練科目！”唐文的聲音壓過了呼嘯的北風，“極端環境裝甲格斗！負重增加二十公斤！”

沒有抱怨，沒有猶豫，十具裝甲同時啟動引擎的轟鳴，驚飛了訓練場邊緣的麻雀。

汗水順著唐文的下巴滴在胸甲上，瞬間就被高溫蒸發。

他知道，在這風云變幻的時代，唯有手中的鋼與火才是最真實的依靠。

春寒料峭的三月，一張被傳閱得卷邊的軍報在食堂里引起騷動。

頭版頭條赫然印著《北境同盟正式解體》的加粗黑體字。

唐文看著報紙上模糊的新聞配圖，北境議會大廈頂端的旗幟正在降下，幾個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前，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飛蟲。

“這下要變天了。”李文博不知想到什么，感慨而言。

趙大寶把沾著油漬的饅頭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問：“關咱們啥事？”

“笨蛋！”郭振的鋼勺敲在餐盤上，當的一聲，“北境的防線要是崩了，里世界的怪物能直接涌到咱們家門口了！”

唐文注意到，炊事班的老班長正盯著墻上的日歷發呆——那上面用紅筆圈著的“授銜儀式”日期格外刺眼。

這是最近軍區最火熱的消息了，要授銜了。

師部的紅頭文件送達那天，整個營區都沸騰了，所有人都在期待授銜的那天。

而唐文卻在今天午飯后被緊急召到連部，等他到了，連長正用裁紙刀小心翼翼地拆開絕密檔案袋。

“看看這個。”連長指尖點著文件上燙金的“信仰核心”四個字，聲音壓得極低。

檔案袋里滑出一張黑白照片，北境軍用專列的貨廂里，幾個裹著防塵服的科研人員正在搬運某種精密儀器。

窗外的楊樹新抽的嫩芽在風中搖曳，辦公室里卻彌漫著鐵銹與機油的氣味。

“往后在里世界——”連長的手指重重敲在文件某行加粗文字上：

群體意志庇護效果與軍銜、戰功正相關。

唐文瞳孔微縮，這意味著在里世界，一枚少尉銜徽章能比裝甲鋼板更有效地抵御精神侵蝕；一等功勛章甚至可能形成半徑三米的凈化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