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我和陳哲之間仿佛多了層透明的膜。他還是會在早上泡好熱咖啡放在我桌上,還是會在我改方案時默默遞來潤喉糖,但眼神里總帶著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像怕驚擾了易碎的夢境。
我把日記本放回抽屜,卻沒再上鎖。偶爾翻到某頁,看到另一個時空的“我”寫下“阿哲今天把最后一塊排骨夾給我”,嘴角會忍不住微微上揚。蘇晴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變化,午休時把我堵在茶水間:“老實交代,你倆是不是有事?”
“什么事都沒有。”我擰開瓶蓋喝水,掩飾眼底的慌亂。
“還嘴硬?”她搶過我的水杯,“上周團建周明軒來鬧,是陳哲把他懟回去的。那小子平時看著軟乎乎,護起人來倒挺兇。”
我的手頓了頓:“周明軒鬧什么了?”
“還能鬧什么?”蘇晴翻了個白眼,“說你忘恩負義,說要找你討說法。要不是陳哲說‘林晚姐不想見你’,估計他能鬧到總監辦公室去。”
心口突然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悶悶的疼。我想起暴雨那天周明軒陰沉的臉,想起他說“真心想對你好”,胃里就一陣翻江倒海。
下午開會時,甲方突然提出要修改方案核心創意,理由是“不夠有記憶點”。總監的臉色瞬間沉下來,看向我的眼神帶著明顯的責備。我剛想解釋,陳哲突然開口:“我們可以在包裝里加一張櫻花書簽,背面印上二維碼,掃碼能看到種植櫻花樹的全過程。”
甲方代表眼睛一亮:“這個主意不錯!”
散會后,我把他堵在走廊:“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怕你不同意。”他撓撓頭,從背包里掏出個帆布本,“其實我早就想好了備選方案,你看……”
帆布本的封面已經洗得發白,翻開第一頁,是張泛黃的地鐵票根,日期顯示 2021年 3月 12日。再往后翻,全是手繪的櫻花圖案,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漫天飛舞,旁邊用鉛筆標注著日期和地點——“2021.4.5玉淵潭雨”“2022.3.28公司樓下晴”。
“這些是……”我的指尖拂過紙面,鉛筆的紋路硌得指腹發癢。
“我找到你的第一年,”他的聲音很輕,像怕吹散了什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就到處去拍櫻花,想著說不定能在哪個路口遇見你。”
翻到最后一頁時,我的呼吸突然停滯。那是張 ICU探視證,照片上的女孩右眼下方有顆痣,嘴角還帶著淺淺的梨渦,正是照片里的那個“我”。證件邊緣有深深的指痕,像是被人反復攥過。
“她最后醒了嗎?”我盯著照片,聲音發顫。
陳哲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在我穿越后的第三個月,她醒了。護士說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我有沒有好好吃飯。”
辦公室的中央空調突然開始送風,冷氣順著領口鉆進來,凍得我指尖發麻。原來日記本里那句“對不起”,不是道歉,是另一個時空的我,在對沒能陪他走下去而遺憾。
“那你為什么不回去?”我合上帆布本,聲音輕得像嘆息。
“回去又能怎樣?”他笑了笑,眼里卻沒有笑意,“她需要重新做康復訓練,而我在那個時空已經‘失蹤’了。醫生說,讓她開始新生活,才是最好的選擇。”
夕陽的金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他發間撒下一層暖粉。我突然想起日記本里的話:“阿哲的頭發在陽光下是淺棕色的,像摻了金粉。”
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