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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胡粉女子

  • 宇宙無話不談
  • 小芙蓉找媽
  • 4263字
  • 2025-08-26 15:00:00

5,五包胡粉

阮家三郎的死訊,旋風般傳進南業大市,又很快消弭無聲,并未對大市的生意產生任何影響。

集市里照舊人來人往。

叫賣聲,討價聲,禽鳥啾嘰聲,肉案砍剁聲,群聲嘈雜。

昨天張屠戶從城外趕了一群豬進城,個個肥頭大耳的,擠擠攘攘地湊在一塊,倒真有狼奔豕突的樣子。

只是剩下來的糞便停在大街上,味道著實不好,灑掃的人家把張屠數落個不停。

其他一切都沒有什么變化。

除了胡女姜繡的脂粉鋪這兩天關了門,姜繡老爹說是害了急病,正臥床不起呢。

姜繡平時可是出了名的年少能干,人又漂亮,怎么說病就病了呢?

看來年輕人還是需要多歷練,幾個大姨大媽就著這事兒嘮了兩口,一看來了生意,就又去干活了。

姜繡生病、脂粉鋪子關門的事情沒過多久,就被大家拋在了腦后。

直到官府來拿人,南業大市才轟動起來。

胡女姜繡,謀害了阮家三郎?!!

熟悉姜家的人們震驚到目瞪口呆,隨即就是一陣義憤填膺:

姜繡一個商戶女,從小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好姑娘,上哪來的害心,去謀害人家世家貴公子?

不熟悉姜家的人聯想到最近的這些消息,則揣測道:

怪不得,姜老爹說女兒姜繡生了急病,怕不就是畏罪受驚了?

犯罪伏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就算姜繡是個胡人,還是個長得好看的胡人,那也不行。

但官府也沒仔細說,姜繡為什么害人家阮三郎。

為錢還是為情?

怕是為情的多吧!好吃的人想起來之前的傳言,那阮家三郎,有段時間天天來買姜繡家的胡粉呢——

姜老爹聽著別人對自家女兒指指點點,氣不打一處來;可就他一個人知道實情,也不能多說什么,說出來別人也不信。

姜繡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說姜繡是怎么直接開口問人家,對她有沒有意思;又說那兩句沒頭沒腦的詩文,至于什么意思,姜老爹現在也記不清了;還有姑娘翻墻去找人家小伙兒的事情……

樁樁件件,壓根就不像自己一心愛做生意的閨女所能做出來的事兒。

姜老爹感慨萬分,女兒長這么大,在家、在中原都沒相看過。就算旁人跟他說了媒,也沒有一個他能看得上的。

他希望姜繡在家里多留留。

不急著出門,就算像中原人說的那樣,誤了姑娘出嫁的年紀,只能一輩子留在家里,那樣也不賴嘛。

他多賣點酒,賣點餅子,不愁養活不了姜繡。

只是他沒想到,姑娘平時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愛招惹人的,這頭一回情竇初開,怎么就碰上了這樁子破事兒?

老伙計們勸他給家里寄去口信,姜老爹卻怎么也不敢捎信回家——畢竟牽扯到命案,告訴瑪拉女兒要被砍頭示眾,她怎么能受得了?

于是一邊暗暗盼著,巴望著事情能有轉機;一邊也不閑著,出錢探聽女兒在獄中的消息。

知道姑娘被審問了一回,全都招了,此后就沒再受什么苦。他想送點東西進去,到底人微言輕,給錢人家都不帶搭理的。

直到下在大獄里,姜繡也沒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她這些天神志不清,似乎真的是被嚇得狠了。

常常半夜,在自己床前看見阮三郎的身影,可認真去看時,卻是空無一物。

被抓前幾天,老爹在她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要趕她走,要她拿上所有的錢趕緊離開興陽城,否則就要活不成的時候,她不怕。

阮家母親哭喊著,推她搡她,說要砍她腦袋的時候,她不怕。

官差拿出那一整盒、擺得整整齊齊的胡粉,說是在阮三郎床側發現的,因此可以斷定他們之間私相授受,定她的罪的時候,她也不怕。

姜繡不怕死。

她唯一糾結的只是一件事——從確認心意到戀人慘死,怎么就能發生在這么短暫的半刻鐘里呢?

就說了兩句話?戀人就沒了?

世上有她這么倒霉的姑娘嗎?

姜繡都還沒正正經經聽過阮三郎是怎么講情話的,而且就算再給阮三郎半年、甚至一年的時間,他怕也吐不出一句直爽的“我心悅你”。

半刻鐘的時間,她連個餡餅都吃不完。

甚至最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確定自己是否對阮三郎有情意。

冒險翻墻,抱人,罵他傻,一切好像只是她的愧疚感作祟。

要換姜繡去在梧桐樹下等阮三郎,她等不過兩天就會放棄。但她正義感強,要是別人真等她等了一個月,她砸鍋賣鐵也得給人家一個交代。

但最多,也只是給個交代罷了。所以——

冤枉!天大的冤枉!

她還沒有那么喜歡阮三郎,就要因為他而死了?

最討厭中原禮義廉恥的死規矩的姜繡,此刻也真真切切陷進了其中。

唯一能確定的事只有一件,阮三郎的確是死了。

還死在她懷里。

姜繡終于感覺到了委屈,大哭出聲。

憑什么啊,就抱了一下,說了兩句話。談個戀愛就得搭上她的小命,還有她的小鋪子。

她苦心經營的脂粉鋪如果交給老爹,根本沒有活路,肯定有一天會倒閉,這個太讓人難受了。

于是哭了半晌。

嗓子啞了,姜繡意識到自己哭得很難聽,自己都聽不下去,才抽抽鼻子,慢慢從情緒中清醒了過來。

長痛不如短痛。

她叫來獄卒,好說歹說,對方總算愿意把意思傳達上去。

......

因為審問的順利,表現良好,官府老爺也對姜繡悲慘的戀愛經歷表示同情。

于是梟首之期按姜繡的意愿,提前到了后天正午,這算是在獄中三天以來、唯一一件順心的事。

春天的雨連綿地下,人的衣物跟著潮濕起來。

在獄里又不能換洗,環境臟亂,地上還見天兒的有大老鼠小老鼠跑來跑去,又要提心吊膽地被審問來審問去。

那還不如早點死。少受罪。

跟老爹捎了口信,讓他不要害怕,下輩子還做他的閨女。

梟首嘛,就一瞬間的事,頭砍掉了,肯定就不疼了。她見過砍頭,砍一刀,很快的。

聽她自言自語,隔壁牢房的犯人犯了壞心眼兒,補了一句:

“頭掉了,可眼睛還會眨,那就還是痛。還能看見自己咕嚕咕嚕冒血的脖子。哈哈。”

姜繡強撐著回懟一句:

“你是被砍過,還是能跟死人說話?就你聰明,你見識廣,你厲害。”

那人不說話了,只盯著她笑。

姜繡被盯的心里有點兒發毛,為他的話,心里還是不自覺怕起來。

將被斬首的前一天晚上,姜繡吃了一頓很豐盛的斷頭飯。但看著毛沒擇干凈的雞腿,她吃不下,索性送給隔壁的人。

那人承了情,總算說了句好聽話。

“砍腦袋應該不疼,很快就過去了。你也別怕。我之前瞎說的。”

姜繡聽見了,但不想理,自顧想自己的事。

......

行刑當天,姜繡大清早就被拉了出去,說是要為行刑提前準備。

砍腦袋還要準備什么?洗干凈脖子方便砍?

等看見等候著她的阮夫人時,姜繡就都明白過來。

看來她該說的都說了,也解不了阮家夫人之恨,阮三娘親要在她上刑場前再罵她一頓。那只能洗耳恭聽。

阮夫人一見她就想起自己的三兒,悲從中來,想不通自己為什么還要見這胡人的面,給自己添堵。

但來都來了,不罵這殺人犯幾句怎么甘心。

“停一下夫人,”

姜繡打斷阮夫人滔滔不絕的指責和抨擊,糾正一點:

“阮三的確是在我懷里沒了的,但這并不是說我怎么他了,而是他太激動了,自己把自己高興壞了,這一點您注意一下。好我說完了,您繼續——”

阮夫人被噎了一下,又怒上心頭,接著說起三郎如今停在棺中的慘相,冰冷冷的,連笑也不笑一下。

……這要是笑了,那事情可就不一樣了。

姜繡本來還在跑神,想著,中原人真是一脈相承的磨嘰。

要換了她,直接掄起大棒子往殺人犯身上砸。

哪像阮夫人這樣的,不疼不癢地罵幾句,關鍵是身為“殺人犯”的她此刻還跑著神。

要是再見他一面就好了。

一個激靈,姜繡心里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隨著阮母絮絮叨叨地繼續抨擊她的可惡行徑,她想要再見阮三郎一面的意愿也越來越強烈。

像是被一股力量推著,催她去見阮三。

奇了怪了。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就算她想,阮夫人又怎么會讓她去。

可若是不理,這種心情反而越發強烈起來。

姜繡耐心感知了一下,發現這個念頭像是被種在心里的魔咒一般,完全不能被平息。

罷了罷了。

姜繡裝出一副愛阮三愛到骨子里的模樣,可憐兮兮地祈求阮母能再讓她見阮三一面。

好說歹說,拿出贖罪的名頭,要“臨尸盡喪”,哄過了半信半疑的阮夫人,姜繡終于爭取來了見阮三尸首的機會。

……

阮家不僅院子大,靈堂也相當寬闊。

靈堂里白燭搖曳,火光忽明忽暗,仿佛在低聲訴說著無聲的哀悼。四壁都掛滿了素白的幔帳,輕垂著,仿佛將整個空間隔絕成一片清冷的世界。

供桌上六個貢盤齊整整地排成一排,瓜果點心層層疊疊。

阮三的棺就妥帖地停在靈堂中間。

事到如今,姜繡眉間一皺,看到這種場面,再怎么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無動于衷。

她扶著棺身看過去。

阮三郎就安靜地躺在棺中,一身整潔的素衣,雙手交疊,怎么看都是一副安詳的臉。仔細看,嘴角還微微彎著。

看來,阮夫人看兒子也沒那么仔細。這不就是笑嗎?

姜繡想起阮三死的時候,應該的確很開心。

阮夫人見她神色凝重,不忍再看三兒的臉,捂著臉走出靈堂。

姜繡一邊看著傷心過度的阮母,以及一眾仇視著她的阮家親友,一邊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哭一哭。

畢竟當著這么多人和死去戀人的面,不哭一下好像說不過去。

這時,一顆眼淚已經不自覺地滾下臉頰,姜繡很驚訝。

她怎么就哭了?

明明還沒難受到要哭出來的地步。

但眼淚落下去,砸在阮三臉上已經是事實。

姜繡有些心虛,連忙伸手去擦。抹了兩下才擦干凈。

一聲微微的氣音從阮三喉腔傳出。

姜繡忙著擦自己臉上的淚痕,聽到這動靜,嚇了一跳。

死人還會咳嗽?

不過剛給他擦眼淚的時候,他的臉好像的確沒有隔壁犯人說的、停棺多日的死尸該有的那樣涼。

“醒醒,你活了是不是!你快醒醒!”

意識到事情正朝著某個方向發展的姜繡激動起來,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拍了拍阮三的臉。

“阮三,你活了是不是!”

此刻,激動的心情和有機會平反一切冤枉的巨大幸運感壓倒了一切。

這個舉動,在阮家父母兄弟齊齊在場的情景下看起來,顯得非常無理。

“離我兒遠一點!”

聞聲趕來的阮夫人當即怒不可遏,猛地一把推開姜繡,接著急忙去看三兒。

阮三郎呼吸的動靜大了起來,激起了更多親友的關注和驚詫。人群擠擠挨挨,圍在棺木旁邊,紛紛討論著阮三郎好像是又活過來了的樣子。

“你活了,又活了——”

被推坐在地上的姜繡委屈起來,她不在意被推的這一把,但心中的憤懣和委屈積壓多時,隨著阮三郎的死而復生,找到了宣泄口。

一觸即發,她哭得不能自已。

“哇……混蛋——”

整個靈堂回蕩著她的哭聲。

讓阮夫人沒想到的是,伴著這哭聲,三郎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

雖然向母親看來的眼神還有點迷糊,但的確是活了,活過來了!

“我的兒啊——”阮夫人驚叫一聲,隨即抱著兒子喜極而泣。

阮三卻嘴里念念有詞,阮夫人仔細聽了,才聽清是“繡,繡……”

他是在喚這名叫姜繡的胡女——

兒子死而復生,阮夫人一時間心情大起大落。

眼見阮三郎的心思還在那胡女身上。阮母擦干眼淚,別無他求,一把拉起哭得淚眼朦朧的姜繡,將她拉到兒子眼前,好讓兒子仔細看看。

她則退到一旁,派人去通知靈堂外的一眾親友。

......

阮家三郎在胡女姜繡的呼喚下死而復生的喜訊,很快傳遍大街小巷。甚至驚動了當朝,得了“重門鴻福”的福語。

為此,阮家盍府歡慶了三日。

給家里寄信,訴說姜繡被砍了腦袋一事的姜老爹聽到這個消息時,同樣喜極而泣。

但隨后立馬慌亂起來,一邊慌忙找來人照看酒壚,一邊自己則快馬加鞭,力圖把已經送出的信截回來。

至于姜父因為肥胖和生疏了的馬術而腳程落后、一直追到家門口的事,則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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