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绷朱o蹲下身,撿起一把剪過須子的薺菜,指尖在斷口處捻了捻,“我媽說,她埋鐵盒的地方,長了很多薺菜,須子特別長。她說等小滿好了,就帶她去挖,說那里的薺菜,能抓住土,也能抓住‘壞人’?!?她抬起頭,盯著老王的眼睛:“那天你在河邊,不止看到她跳河了,對不對?你還看到她埋鐵盒了。”?老王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十年前的那個傍晚,他確實看到了。藍布衫女人沒直接跳河,而是先在河邊的柳樹下挖了個坑,埋了個東西,用薺菜蓋在上面,才一步步走進水里的。他當時嚇壞了,只顧著跑,沒敢多想。?“那地方,現在是不是成了菜市場?”林靜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老王心上。?老王猛地抬頭。菜市場是五年前建的,蓋之前,確實是片荒地,就在河邊。而他現在的攤位,正好在當年那棵柳樹的位置——他記得很清楚,因為攤位角落有塊石頭,跟當年柳樹的樹根形狀一模一樣。?老王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他看著攤位角落那塊拳頭大的石頭,灰撲撲的,邊緣被踩得光滑——五年來,他每天擺攤都踩著它,卻從沒想起過,這石頭正是當年藍布衫女人埋鐵盒時,壓在薺菜堆上的那塊。?“鐵盒……就在這底下?”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啞得不成樣子。?林靜沒說話,只是從風衣口袋里掏出把小小的折疊鏟,放在攤位木架上。鏟頭閃著冷光,邊緣沾著新鮮的泥土。?“今天收攤后,”她站起身,理了理風衣下擺,“我來幫你。”?第五章石頭下的鐵盒?那天的生意格外慢。老王蹲在攤位后,看著那塊石頭,心里像揣了團火。張嬸過來借塑料袋,見他魂不守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咋了?魂丟了?”?“沒……沒事?!崩贤趺銖娦α诵Α?張嬸撇撇嘴:“我看你從早上就不對勁。對了,剛才聽市場管理說,下周要翻修地面,咱們這幾個角落的攤位,都得挪地方?!?老王心里“咯噔”一下。翻修地面——要是推土機過來,鐵盒說不定就被壓碎了,里面的證據也會毀了。?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剛過正午,離收攤還有四個小時。?這四個小時,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有客人來買薺菜,他算錯了錢;剪須子時,剪刀差點戳到手指;就連張嬸跟他搭話,他也半天沒反應過來。?終于熬到傍晚,菜市場的人漸漸散了。張嬸收攤時,又看了他一眼:“真沒事?我看你臉都白了?!?“真沒事,就是有點累?!崩贤跽f。?張嬸推著板車走了,市場里只剩下他一個人。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那塊石頭上,像個沉甸甸的嘆號。?他蹲下身,手指撫過石頭表面。石頭是青灰色的,上面有幾道淺痕,像是被什么東西砸過——他突然想起,十年前藍布衫女人埋鐵盒時,確實用這石頭砸過土,說要“砸實點,別讓野狗刨了”。?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林靜來了,還是穿那件風衣,手里提著個黑布包。?“準備好了?”她問。?老王點點頭,從三輪車座下摸出把撬棍——那是他平時用來修三輪車的。?林靜打開黑布包,里面除了那把折疊鏟,還有副手套和個手電筒?!按魃鲜痔?,別留指紋。”她把手套遞過來。?老王戴上手套,手指有點發僵。他舉起撬棍,對準石頭的邊緣,用力一撬。石頭晃了晃,沒動。他又加了把勁,“咔”的一聲,石頭終于翻了過來,露出底下的泥土。?泥土是深色的,比周圍的土更**,顯然被翻動過。林靜蹲下身,用折疊鏟小心地挖著。鏟子**土里,發出“沙沙”的輕響,在寂靜的市場里格外清晰。?挖了大概三十厘米深,鏟頭碰到了硬東西。?“有了?!绷朱o的聲音有點發緊。?老王湊過去看。手電筒的光線下,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露出了邊角,盒蓋上纏著幾道鐵絲,已經銹成了紅褐色。?林靜用鏟子把鐵盒周圍的土清干凈,雙手捧著鐵盒,慢慢遞到老王面前。鐵盒不大,也就巴掌大,掂起來沉甸甸的,上面還沾著幾根干枯的薺菜須子——是十年前藍布衫女人蓋在上面的。?老王的手抖得厲害。他接過鐵盒,指尖觸到冰冷的鐵銹,突然想起女人當年的樣子:藍布衫,沾著泥的指甲,還有那句“須子是菜的魂”。?“打開看看。”林靜說。?老王找到鐵絲的接頭,用力一扯,銹斷的鐵絲“啪”地掉在地上。他掀開盒蓋,里面鋪著層油紙,油紙下是一沓泛黃的紙,還有個小小的布包。?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紙,是張匯款單。收款人是“趙斌”,匯款人一欄模糊不清,但金額很大,后面跟著一串零。匯款附言里寫著:“小滿的藥,按說好的換?!?下面還有幾張,都是給趙斌的匯款單,金額一次比一次大,附言里全是關于“換藥”“拖延檢查”的字眼。?再往下,是林小滿的原始病歷。上面的用藥記錄和老王十年前見過的那張完全不同——這里寫著“配型成功,建議立即手術”,而趙斌的簽名旁邊,用紅筆寫著“暫緩,觀察三天”,后面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叉。?最后,是那個布包。老王打開布包,里面是幾根曬干的薺菜須子,用紅繩捆著,旁邊還有張字條,是藍布衫女人的字跡,娟秀卻有力:?“小滿說,須子能抓住土,也能抓住壞人。等她好了,帶她來挖新的?!?老王的眼淚“啪嗒”滴在字條上,暈開了墨跡。他終于明白,女人當年為什么非要帶須子的薺菜——那不是迷信,是母親想給女兒留個念想,留個希望。?“這些……夠嗎?”老王哽咽著問。?林靜拿起匯款單,指尖劃過“趙斌”的名字,眼里的光冷得像冰:“夠了。這些,足夠讓他把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