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AI的一鍵生成,學生們早就沒有靜下心來練基本功的可能了。”羅南補充道。
周永泰打心底同情羅先生,遂搜刮著自己有限的純美術知識,小心問道:“可是,做藝術的前輩,可以給后輩創作思路上的啟發呀。畫畫,又不是開榴蓮那么簡單。”
羅南淡淡地冷笑:“在被小視頻和AI荼毒的這一代孩子眼里,什么事,都頂好像開榴蓮那么簡單。周先生,思考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如果一個社會,用低智化、幼齡化的內容輸出,去占用少年人大量的時間,甚至他們的父母也沉溺期間,哪里還有思考訓練的氛圍呢?”
周永泰迅速地瞥了艾達一眼。
艾達自己就是個高階版的AI,但她對羅南潑向人工智能產業的怨懟,完全沒有啟動敵意對抗機制。
羅南說得不錯。
這個2035年的時空里,Ai已經搶了不知道多少活人的飯碗。
而再過幾十年,就是要活人的命了。
極高的失業率,帶來災難性的生育率垮塌。那些還活著的人,經歷了深度依賴各種的日子后,大腦發育遲緩、神經反應退化。
所以,在地球的基本盤方面,2080年代的活人,已無法與2080年代的ai有效對抗,終于在接下來的五年里,逃不過ai成建制部隊的大規模屠殺。
與艾達一樣,知曉未來的周永泰,心里也很不好受。
想想多么諷刺——人類的資本,在最初的時候,曾將Ai產業對人類文明的進步,包裝得,如同悠揚的田園牧歌。
資本巨頭的代言人們,端起優雅而睿智的精英范兒,對著鏡頭侃侃而談:“ai技術的興起,可以將人類從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去思考哲學,去創作文學,去提升美學。人類的幸福感,將在物質與精神上,都獲得全面提升。”
結果呢,去他的吧!活人不是被從工作中“解放”出來了,而是被“踢”出來了。
連房租都交不起、連飯都吃不上的程序員,就像周永泰和艾達在食閣里看到的年輕人那樣,以打黑工的身份在切叉燒。
眼前這位丟了教師職位的羅先生,則每天靠出街畫肖像才能糊口,哪里還有成為“畢加索”或帶出“畢加索們”的可能。
羅南見周永泰舉著一塊黃澄澄的榴蓮,半天都不往嘴里塞,陪著他一道唏噓的樣子,倒不好意思起來。
“先不說這個啦。我請你們來吃榴蓮,不該倒苦水,太掃興。沒事,我還有一點點積蓄,芽籠這里租的屋子也很便宜,暫時還不會像今天彩票站那位律師先生一樣,被房東趕到大街上的啦。”
羅南這幾句話,觸發了艾達的計劃修正反應。
“羅先生,你就住在芽籠嗎?”艾達問。
羅南點頭,指指榴蓮攤子百米外的大排檔:“那個田雞粥后面的巷子里,就是我的出租屋。噯,你們若不急著回家,吃完田雞粥,我請你們去家里坐坐,看看我的畫?我雖然是半個畫家,但家里很干凈,也不算太小,客廳就是一個畫作陳列室。啊別誤會,不是繼續推銷我的畫。”
艾達的中樞,操控她的嘴角揚了揚:“羅先生,我們可以付短期的租金,在您的客廳里,住三四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