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趙化鎮的年味兒漸漸濃了，家家戶戶開始置辦年貨。

然而，對于李振華的“光縣新星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太順分公司”來說，卻是另一番景象。

新接的兩家自建房訂單已經動工。加上王明老師和此前陳建國等人的工地。

李振華的隊伍幾乎是馬不停蹄，忙得熱火朝天。

李振華的生活更是像上了發條。

白天，他穿梭于各個工地，從地基勘察到結構驗收，事無巨細，親自把關。

晚上，煤油燈下，他伏案學習函授本科的建筑課程，啃著厚厚的教材，為未來的注冊建筑師考試和公司的長遠發展蓄力。

這天下午，李振華剛從王家溝的工地回來，正準備去陳家堰的工地轉一圈。

他將摩托車停在臨時辦公室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又有些意外的身影。

正提著兩瓶酒和一些肉，站在院門口，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那人正是胡老三。

昔日趾高氣揚的胡老三，此刻卻佝僂著背，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與往日的風光判若兩人。

他提著酒肉，像是提著兩塊烙鐵，沉重又燙手，每挪動一步都透著不情愿。

“哎喲，老王啊，在家呢！”

胡老三對著院里喊了一聲，“這不是……這不是快過年了嘛。”

“我來給李老師拜個早年，順便……順便來探望探望狗蛋兄弟。”

他說著，將手中的酒和肉往前遞了遞。

院子里，狗蛋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屋里走出來，他如今腿傷恢復得不錯。

已經能幫王秀蘭干些燒水、劈柴的輕活。他一抬頭，赫然看到胡老三那張熟悉的臉。

眼中瞬間燃起滔天怒火，那雙眼珠子仿佛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住胡老三，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喲，這不是胡老板嗎？稀客啊！”

狗蛋帶著濃濃的嘲諷，聲音拔高了幾分，特意讓院子里正在整理材料的王二狗和張大壯都能聽見。

“您老人家怎么有空來我們這小地方了？不是忙著掙大錢，顧不上我們這些瘸腿的、沒用的廢物嗎？！”

胡老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狗蛋，更沒想到狗蛋會當著王二狗和張大壯的面，如此毫不留情地揭他的老底。

他尷尬地搓著手，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覺得那兩瓶酒和幾塊肉沉重無比，恨不得扔掉。

王二狗和張大壯聽到狗蛋的話，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胡老三，眼中帶著鄙夷和不屑。

他們都清楚狗蛋當初受傷后，胡老三是如何的無情無義，那副嘴臉現在想起來都讓人作嘔。

王二狗甚至悄悄地往旁邊挪了挪，擋住了胡老三的退路，眼神里帶著一絲看好戲的冷酷。

“怎么，腿還沒好利索呢？”

胡老三嘴唇動了動，吐出幾個字，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當初拿了三千塊錢，發財了吧？現在還在這里干這種小活，不是屈才了嗎？”

“你以為跟著李振華，就能一步登天了？！”

他這話是說給狗蛋聽，更是說給周圍的王二狗、張大壯聽，試圖挑撥，往狗蛋心窩里狠狠捅刀。

這話徹底點燃了狗蛋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猛地扔掉拐杖，身體搖搖晃晃地朝胡老三撲過去。

那股子拼命的勁兒，哪里還有半點瘸腿的樣子！

“三千塊錢？！你他媽的再說一遍！！”

狗蛋氣得渾身發抖，眼中血絲密布，聲音因憤怒而嘶啞。

“你個黑心腸的！那三千塊錢夠我治傷嗎？”

“夠我養家糊口嗎？！你把我扔在醫院，不聞不問，要不是李老師收留，我狗蛋現在還在街上討飯呢！”

“你個畜生！還好意思提錢？！”

狗蛋說著，已經沖到胡老三面前，雙手死死抓住胡老三的衣領。

胡老三被狗蛋這副不要命的樣子嚇得魂飛魄散，臉色慘白，兩腿發軟，連連擺手。

“你、你干什么！別亂來！我、我就是隨口一說！”

“我、我錯了還不行嗎？！”他手里提著的酒和肉“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酒瓶碎裂，肉塊滾落，狼狽到了極點。

“你不是能耐嗎？！”

狗蛋的臉幾乎貼上胡老三的臉，噴著怒火。

“當初你叫我去鎮上打探李老師的底細，去給材料商打招呼，不準賣材料給他！”

“你還跟人說李老師是個教書的，不會蓋房，要他滾出趙化鎮！”

“現在你胡老三活該變光桿司令，活該被房主罵得狗血淋頭！你還有臉來這里耀武揚威？！”

胡老三的身體被狗蛋搖晃得像風中落葉，他想反抗，卻被狗蛋眼中那股子同歸于盡的瘋狂嚇住。

他感受到狗蛋手上巨大的力量，以及那份刻骨銘心的恨意，只覺得脊背發涼。

他想辯解，可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現在生意一落千丈，哪里還有往日的囂張跋扈？

他今天來，本就是走投無路，想求李振華給口飯吃。

“你錯了？你錯得還少嗎！”

狗蛋手臂一掄，恨不得一拳打爆胡老三的狗頭。

他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老婆孩子哭天搶地，胡老三卻避而不見，只扔下那點錢就把自己當死人。

再看看現在，李老師不僅治好了他的腿，還給他活干！

這巨大的反差，讓狗蛋心中的恨意如火山爆發，他恨不得將胡老三千刀萬剮！

王二狗和張大壯見狀，也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將胡老三的退路徹底封死。

他們雖然沒有直接動手，但那架勢，分明是在給狗蛋助威。

王二狗甚至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胡老板，你可得想清楚了，這里可不是你胡作非為的地方！”

“狗蛋兄弟現在可是我們李老師的人！”

言下之意，動狗蛋，就是動李老師，就是動“光縣新星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太順分公司”！

胡老三被狗蛋掐著衣領，被王二狗和張大壯的目光死死鎖定。

正當氣氛僵持不下，狗蛋的拳頭即將落到胡老三臉上的時候，一道沉穩的聲音在院門口響起。

“狗蛋。”

狗蛋的身體猛地一震，蓄滿力量的拳頭僵在半空，眼中的怒火瞬間熄滅大半。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院門口。

李振華推著摩托車，平靜地走進了院子。

他將胡老三和狗蛋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沒有立刻接過胡老三手中的東西，也沒有讓狗蛋繼續奚落。

他走到胡老三面前，將摩托車停穩，目光在胡老三和狗蛋之間掃過。

“胡老板，稀客啊。”

李振華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有什么事，進來說吧。”

李振華淡淡地一擺手，指向院門說道：“站在這里，不像話。”

他這話一出，胡老三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狗蛋雖然不甘，但李振華的話他不敢不聽，他惡狠狠地瞪了胡老三一眼，才松開手，退到了一旁。

王二狗和張大壯也收斂了氣勢，退回原位。

李振華沒有再看胡老三，徑直走向辦公室。

胡老三顫顫巍巍地撿起地上的東西，跟在李振華身后，走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