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帶著夏末最后一絲燥熱，吹進青藤纏繞的教學樓。林曉語抱著一摞剛發的新書，在走廊拐角和人撞了個滿懷，嘩啦啦的紙張散落一地。

“抱歉抱歉！”男生的聲音帶著點慌張，彎腰時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

林曉語看清他校服左胸的名字牌——江翊。隔壁三班那個總被老師點名表揚的學霸，也是上次運動會上，把一百米跑成風的少年。

“沒事。”她慌忙去撿書，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江翊已經把散落的書攏到一起，最上面那本《數學分析》的封面上，沾著片不知從哪飄來的銀杏葉。

“你的書。”他把書遞過來，指尖泛著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剛洗過手。

后來林曉語總在圖書館碰到他。他總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樹葉在他側臉投下斑駁的光影，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她會悄悄選他斜后方的座位，攤開課本卻忍不住用余光看他，直到他忽然轉頭，她才慌忙低下頭，假裝認真演算習題，耳尖卻燙得厲害。

期中考試前的晚自習，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轉著。林曉語對著一道物理題皺眉頭，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又擦。忽然一張紙條從旁邊遞過來，是江翊的字跡，清秀有力：“用牛頓第二定律試試，把摩擦力分解開。”

她抬頭時，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他眼里盛著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只有晚風卷著桂花香，悄悄從半開的窗戶溜進來。

放寒假那天，雪下得很大。林曉語抱著作業本走出校門，看見江翊站在公交站臺下，手里拿著兩串冰糖葫蘆。見她過來，他把紅色的那串遞過來：“剛買的，還沒化。”

冰糖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時，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雪落在傘上的聲音還要清晰。

春天來的時候，學校的櫻花全開了。江翊在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找到她，把一本筆記本放在她手里：“里面有幾道你上次說不會的題，我寫了步驟。”

筆記本最后一頁，畫著片小小的銀杏葉，旁邊寫著一行字：“周六下午，圖書館見？”

林曉語捏著筆記本的邊角，指尖微微發顫，抬頭時看見他耳尖紅了，像被春風吹開的櫻花。遠處傳來同學的笑鬧聲，而她只聽見風穿過櫻花樹的聲音，輕柔得像一句沒說出口的喜歡。

那年夏天很長，長到足夠他們在晚自習后一起走回家，看月亮從教學樓頂升到樹梢；長到足夠在悶熱的教室里，分享一副耳機聽同一首歌；長到足夠讓薄荷味的風，吹過整個兵荒馬亂卻閃閃發光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