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污染了御賜之物，這兇犯的罪責可是不小?！?

魏凌聞言，冷冷笑道：

“王爺還是不要出言搪塞為好！

既然坐實了此物是王爺所有，那無論如何，從今日起，我都必須將王爺禁于府中！

其余的，自會呈于御前，交由陛下分辨處置！”

魏凌立刻道：“眾力士聽令，務必將親手拋尸之人揪出！”

“報——！”

一名負責搜查王府各院落出入記錄的力士快步進來，手中捧著幾本厚厚的冊子。

“大人！屬下等查閱了所有門禁記錄及各院報備的外出、請假名錄，發現一處疑點！”

“約在昨夜申時三刻，也就是案發時間前后，有名聲稱是王府后廚采買幫工的人，持著‘東院’對牌，從西角門出去。

據他說，是奉命緊急采買一批短缺的調料，約半個時辰后返回。

但經核對，后廚今日并無此項采買任務，東院幾位主子也無人下達過此類命令！

而西角門守衛回憶，那人戴著低低的兜帽，看不清面容，但身形略顯矮壯，腳步很快！”

東院的對牌！矮壯身形！

賈璉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立刻追問：“守衛可注意到那人腳上的鞋？”

力士愣了一下，努力回憶道：

“守衛說……那人穿著普通的黑布鞋，但鞋幫和褲腳上，似乎沾著些泥點子，顏色發暗，當時沒太在意。”

“泥點子……”

賈璉猛地看向魏凌：

“此人極有可能就是直接執行拋尸之人！

他利用東院對牌，在殺人后迅速離開王府，處理掉了可能沾染血跡的外衣和兇器。

又清理了自身大部分痕跡，然后才返回王府，混入人群，靜觀其變！”

魏凌精神大振，厲聲喝道：

“立刻將所有符合矮壯體型的男丁，無論主子奴才，全部集中查驗。

重點檢查他們的鞋履、衣物是否有近期清洗或更換的痕跡。

以及他們的房間、慣常活動區域，是否有可疑物品或泥土殘留！

特別是西角門附近當值、以及后廚、東院相關人等，一個不許漏掉！”

就在這時，一名被派去協同搜查王府書吏房間的錦衣衛小旗快步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沒有署名，由火漆密封的信函。

“大人！這是在管理王府器物登記的一名老書吏床板夾層里發現的！藏得極為隱蔽！

我等搜到時，他面色大變，企圖搶奪銷毀，此時已被拿下！”

魏凌一把奪過信，捏碎火漆，抽出信紙。

他快速瀏覽著，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震驚！

他沒有說話，而是將那張信紙，緩緩遞給了身旁的賈璉。

賈璉接過信紙，只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筆跡略顯潦草，似乎是在極度匆忙或緊張的情況下寫就：

“事急！墜角染血，不便處置，已用。然彼甚警覺，難證清白，恐生變。速斷臂求生，棄卒保帥，切切！”

這封信直指今日的案情，而竟是從一個王府書吏處搜出！

如今有了這封信，甚至不用再找出拋尸之人拷問，此案幕后真兇便直指北靜王！

墜角已染血，定是北靜王那日便將此折扇拿于手上。

后因指揮兇手當面殺人，血污之下，手上的墜角染上黑衣人之血，難以處置。

故而，將其故作栽贓之態，轉移視線，系在兇器上，光明正大地造成北靜王被冤屈的假象！

水溶在一旁錦衣衛力士的嚴密看守之下，臉上的平靜終于徹底消失。

平日溫潤如玉的面孔上，此時風度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作鎮定的驚慌失措。

他的目光掃過那封信，面色紅紫如豬肝，聲音低沉得仿佛來自九幽：

“這純屬污蔑？與本王何干？依本王看來，此人如此栽贓，用計所圖非小啊！”

魏凌見狀，不再多言。

一聲冷笑，直接揮手命人將北靜王水溶及其家眷，全部鎖困在府邸之中。

而魏凌自己，則是懷揣著那封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與賈璉連夜策馬，直奔宮禁。

馬蹄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宮門早已下鑰，但錦衣衛指揮使的令牌仍有叩闕之權。

守門太監見賈璉年輕又面生，本想將他攔在外面。

無奈，魏凌正瞪視如鷹，沉聲道：

“此人是榮國府后人賈璉，本案的重要證人。還不快去速速稟報陛下！”

那太監不敢含糊，忙進去通傳。

少傾之后，便將魏凌與賈璉一同引入。

殿內燭火通明，皇帝竟未安寢，只著一件明黃常服，坐在案前批閱奏章，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色。

檀香裊裊，卻驅不散空氣中凝重的氛圍。

魏凌與賈璉趨步上前，于御案前數步之遙跪倒，行叩拜大禮。

“臣，錦衣衛指揮使魏凌，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學生賈璉，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放下朱筆，目光如電，先掃過魏凌，隨即落在賈璉身上。

當看清賈璉面容時，皇帝原本因倦怠和案情而微蹙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賈璉？”

隆正帝的聲音放緩了些，其中帶著一絲探究：

“朕若沒記錯，可是連中小三元的那個賈璉？神京近日流傳的《西游記》，是出自你手？”

賈璉心中一怔。

他萬沒想到，皇帝竟會知曉此事，且在此等緊要關頭提起。

朗聲道：

“回陛下，學生僥幸得中，實乃皇恩浩蕩，考官垂青。

那《西游記》……確是學生閑暇戲筆，粗陋文字，不堪入圣目，萬不敢當陛下掛齒?！?

皇帝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欣賞，本來嘴角帶笑，很想問之后章回之事。

但旋即，面色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一個能寫出《西游記》那般奇詭宏大意趣的奇書之人，一個在科場連戰連捷之人，絕非尋常。

隆正帝心中泛起一絲波瀾，賈璉絕對是自己登基以來，所見的前所未有的俊才。

可他為何……偏偏出身于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