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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退婚了

被退婚那日,我悟了。

什么三從四德,都不如寫話本子換銀子實在。

連夜寫完《霸道尚書愛上我》,我塞進《女誡》封皮里,分投四大書坊。

翌日,京城最潑辣的書坊女掌柜文娘子踹開我雅間門:“婉拒一稿多投!”

她甩出三份一模一樣的稿子,拍在桌上:“小娘子,胃口不小???”

“霧林閣首印五十兩,跟不跟我?”

我盯著她身后冷臉跟進來的國子監司業——我那新鮮出爐的前未婚夫。

“跟!但稿子得改個名?!?

“《退婚后,前未婚夫他哭著求復合》如何?”

…………

被一紙退婚書砸在臉上的時候,窗外的蟬鳴正撕心裂肺。那薄薄的紙箋,帶著前未婚夫周硯清獨有的、清冽矜貴的松墨氣息,卻比三九天的冰凌子還凍人。上面“性情浮躁,不堪為婦”八個字,墨跡淋漓,力透紙背,仿佛要在我心口也戳出個窟窿。

指尖捏得泛白,幾乎要嵌進掌心。周遭是母親低低的啜泣和父親沉重的嘆息,像一張無形的網,勒得人喘不過氣。那嗡嗡作響的議論聲浪,隔著雕花窗欞,依舊清晰地灌入耳中——“蘇家姑娘,往后可怎么辦喲……”

怎么辦?

心底那點被“女德”、“婦容”規訓了十幾年的虛影,嗤啦一聲,被這紙休書徹底撕了個粉碎。什么三從四德,什么溫良恭儉讓!能換來一口熱飯,一身暖衣,還是能堵住這滿京城等著看我蘇妙跌進泥潭的悠悠眾口?

都不能!

一股從未有過的滾燙血氣猛地沖上頭頂,燒得眼眶發干,也燒盡了最后一絲軟弱。去他的大家閨秀!去他的端莊持重!我猛地抬起頭,眼中最后一點水光被決絕的火焰燎干。

“爹,娘,”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冷峭,“容女兒回房靜靜?!?

沒等他們反應,我已霍然轉身,裙裾帶起一陣風,將那封休書拂落在地。身后是母親陡然拔高的驚呼:“妙兒!”

我充耳不聞,幾乎是沖回了自己那方小小的閨閣。厚重的門扉在身后“砰”地合攏,隔絕了所有驚惶與探究的目光。背靠著冰涼的門板,胸腔里那顆心還在擂鼓般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目光掃過妝臺上蒙塵的琴,掠過書架上整齊排列卻刻板乏味的《女誡》、《列女傳》,最后死死釘在了窗下那張梨木書案上。案頭,攤開的素白宣紙被穿堂風掀起一角,發出細微的窸窣聲,像無聲的召喚。

銀子!只有白花花的銀子,才是立在這世間的硬道理!寫!把那些被禮教死死壓在心口、在深夜里輾轉反側時冒出來的荒唐念頭、綺麗幻想,統統寫出來!賣給那些茶樓酒肆,賣給那些深宅婦人,換錢!

一股狠勁攫住了我。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深紅的月牙痕,尖銳的痛楚反而讓頭腦更加清明。我撲到書案前,一把推開礙事的硯屏,抓起一支狼毫筆,飽蘸濃墨。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迅速泅開一團濃重的黑,如同我此刻破釜沉舟的心境。

筆尖落下,帶著孤注一擲的力道,在紙頁上劃出第一道墨痕。那是一個閨閣女子壓抑了太久、噴薄而出的驚世駭俗——

《霸道尚書愛上我》。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點天光掙扎著被黑暗吞噬。案頭的燭火跳躍著,將我伏案疾書的側影拉長,扭曲地投在墻壁上,像一頭被放出牢籠、急于掙脫枷鎖的困獸。沙沙的書寫聲成了這死寂閨閣里唯一的聲響,急促而瘋狂。

什么“發乎情止乎禮”?我要寫那權傾朝野的冷面尚書,只因人群中驚鴻一瞥,便對我這卑微小官之女情根深種,強取豪奪,愛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偏要寫那尚書大人為紅顏一怒,血濺五步,抗旨拒婚,視天下禮法為無物!寫他眼尾猩紅,將我死死抵在朱漆廊柱上,氣息灼燙如火:“你這沒心肝的小東西,究竟給爺下了什么蠱?”寫他放下身段,為我描眉點唇,笨拙地煮一碗糊掉的甜湯……

手腕酸脹得幾乎失去知覺,眼皮沉重得要用木棍支起??尚厍焕锬枪尚盎馃酶?,支撐著我不知疲倦地寫下去。一個個濃墨重彩、離經叛道、帶著滾燙體溫的字句從筆尖傾瀉而出,仿佛要將這十幾年循規蹈矩的人生徹底燒穿。

終于,最后一筆落下,窗外已透出青灰的曙色。

厚厚一沓稿紙,墨跡未干,散發著生猛而直白的氣息。我癱在椅中,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可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一絲帶著血腥味的快意直沖頭頂。成了!

可這快意轉瞬便被現實的冷水澆透。稿子有了,賣給誰?哪家書坊敢收這等“離經叛道”、“有傷風化”的玩意兒?一本薄薄的冊子,又如何能在偌大的京城激起水花,換回足以安身立命的銀子?

目光不經意掃過書架底層那幾本蒙塵的《女誡》,心頭猛地一跳。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成形。

我跳起來,扯過那本最厚、封皮最結實的《女誡》。書頁被我粗暴地撕扯下來,只留下一個硬挺的殼子。帶著墨香、尚帶體溫的《霸道尚書愛上我》原稿,被我小心翼翼、嚴絲合縫地塞了進去。

一本不夠!我翻箱倒柜,又找出三本大小相仿、封皮或藍或褐的圣賢書。如法炮制!同樣的稿子,同樣的“偽裝”,一份份塞進不同的“金玉其外”之中。

天光徹底大亮時,四個穿著不起眼灰布短打的伶俐小丫鬟,揣著四本外表截然不同、內里卻一模一樣的“圣賢書”,如同水滴匯入清晨的人流,悄無聲息地奔向京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城東,墨韻書香,百年老號,規矩最大。

城西,翰海樓,專出科考典籍,最是古板。

城南,雅風齋,風花雪月為主,門檻也高。

以及……城北,新近崛起、行事潑辣大膽的霧林閣。據說其掌柜文娘子,是個能當街與書販子叉腰對罵的奇女子。

我的心懸在嗓子眼,將賭注瘋狂地押在了四方。雞蛋絕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規矩森嚴的墨韻翰海未必敢收,但四家之中,只要有一家……不,哪怕只有霧林閣那潑辣娘子肯收,就有希望!這險,值得一冒!

---

接下來的兩天,我像只被架在文火上慢烤的鵪鶉,坐立難安。每一陣叩門聲都讓心提到嗓子眼,又重重落下。是書坊的回應?還是周家那邊又起了什么幺蛾子?抑或是京兆府的衙役來拿我這“有傷風化”的狂徒?

母親憂心忡忡的臉在眼前晃,父親欲言又止的嘆息在耳邊繞。我強作鎮定,推說身體不適,把自己更深地鎖在房里,實則豎著耳朵捕捉外間一切風吹草動。稿子送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直到第三天晌午,懸著的心幾乎要熬干時,城南雅風齋的小伙計來了。他隔著門縫塞進一個沉甸甸的錦袋,眼神躲閃,聲音壓得極低:“蘇…蘇小姐,掌柜的說了,您這書……雅風齋廟小,供不起真佛。這五兩銀子,權當是…是給您潤筆的茶水錢,稿子……稿子實在不敢留,您另尋高明吧?!?

錦袋落在掌心,冰冷堅硬。五兩?打發叫花子么?我捏著那袋子,指尖冰涼,一股難以言喻的羞憤直沖頭頂,臉頰火辣辣地燒起來。雅風齋……連專出才子佳人話本的地方都嫌我“離經叛道”?

禍不單行。傍晚時分,城西翰海樓的回信也到了,是托人輾轉遞進來的。薄薄一張素箋,上面是翰海樓掌柜那手嚴謹得近乎刻板的館閣體:“蘇小姐大作,立意乖張,有悖圣賢教化,恐污清聽。萬不敢收,原稿奉還,望自珍重。”措辭客氣,字字卻像淬了冰的針,扎得人生疼。一同退回的,還有我那本裹在褐色封皮里的稿子。

兩份退稿,一明一暗,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臉上。最后那點孤勇幾乎被抽空,一股冰冷的絕望順著脊椎爬上來。難道……真的錯了?這驚世駭俗的路,根本行不通?難道真如周硯清所言,我蘇妙就是個不堪造就、只會異想天開的浮躁之人?

不!還有兩家!墨韻書香規矩大,回音慢些也正常。還有霧林閣!那個據說行事百無禁忌的文娘子!

我死死攥著那兩封退信,指甲幾乎要嵌進紙里。賭徒已壓上了所有籌碼,牌局未終,豈能言???

翌日清晨,我借口去城外散心,實則兜兜轉轉,一頭扎進了西市最喧鬧的“悅來茶樓”。選了個二樓臨街、用屏風隔開的半敞雅間,點了一壺最便宜的粗茶。我需要這人聲鼎沸的熱鬧來驅散心底不斷蔓延的寒意,更需要一個開闊的位置,等待那渺茫的希望,或者……最終的審判。

茶水寡淡無味,樓下販夫走卒的吆喝、車馬的喧囂混作一團,吵得人腦仁發脹。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刻都無比煎熬。就在我盯著茶杯里沉浮的劣質茶葉梗,心一點點沉向谷底,幾乎要放棄時——

砰?。。?

雅間那扇本就單薄的雕花木門,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如同被攻城錘狠狠撞開!木屑飛濺,屏風被帶得劇烈搖晃,差點砸翻我的茶壺。

我驚得魂飛魄散,猛地抬頭。

門口,逆著走廊的光,站著一個女人。

一身海棠紅織金錦的窄袖褙子,襯得她身段玲瓏,行動間卻帶著一股子利落生風的煞氣。鴉青的發髻梳得一絲不茍,只斜簪一支赤金點翠鳳頭釵,鳳嘴里銜著的紅寶流蘇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劇烈晃蕩,映著那張明艷逼人卻此刻布滿寒霜的臉。

一雙上揚的丹鳳眼,此刻銳利如刀,精準地攫住了驚魂未定的我。那眼神,像是久經沙場的獵鷹鎖定了無處可逃的兔子。

是她!霧林閣的掌柜,文娘子!京城書坊行當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潑辣角色!

她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霧林閣號衣的粗壯伙計,叉著腰,氣喘吁吁,顯然是一路疾跑跟上來的。

“嗬!”文娘子從鼻腔里重重哼出一聲冷笑,那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瞬間壓過了樓下所有的嘈雜。她一步踏進雅間,猩紅的裙裾拂過門檻,帶來一陣凌厲的風。目光如探照燈般在我慘白的臉上掃過,最終釘在我下意識攥緊、放在膝頭的手上。

“婉拒一稿多投!”她一字一頓,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盤,清晰、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話音未落,她猛地揚起右手。只見她指間,赫然夾著三份厚薄不一、但封皮卻眼熟得讓我心膽俱裂的稿子!一本靛藍,一本赭石,還有一本……正是昨日翰海樓退回來的褐色封皮!

啪!啪!啪!

三聲脆響,如同驚堂木拍案!那三份稿子被她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拍在我面前的茶桌上!震得粗瓷茶杯跳起,淡黃的茶水潑灑出來,在桌面蜿蜒流淌,洇濕了最上面那份稿子的封面。

那赫然是——我塞進《女誡》封皮里的原稿!靛藍色的硬殼上,甚至還能看到“女誡”二字被粗暴刮去的殘痕!

“小娘子,”文娘子俯下身,那張明艷的臉湊近,帶著一股馥郁卻極具侵略性的脂粉香,丹鳳眼微微瞇起,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刺穿我的瞳孔,紅唇勾起一抹又冷又艷的弧度,“胃口不小啊?東南西北四大家,你是想一網打盡?”

轟隆!

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徹骨的冰涼和滅頂的羞恥。我像被剝光了所有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承受著這凌厲目光的鞭撻。完了……徹底完了……不僅被識破,還被當場抓了個人贓并獲!還是在茶樓這種眾目睽睽之地!

身體僵硬如石雕,指尖冰涼,死死摳著粗糙的木質桌面,試圖汲取一絲虛假的支撐。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紙堵住。巨大的恐慌和難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幾乎窒息。她接下來會怎么做?當眾撕毀稿子?斥罵我無恥?還是……直接報官?那些“有傷風化”、“離經叛道”的罪名……

“哼!”文娘子似乎很滿意我這副魂飛魄散的狼狽樣子,她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我,那點翠鳳釵的紅寶流蘇在她頰邊危險地晃蕩,折射出冰冷的光。

就在我萬念俱灰,幾乎要癱軟下去時,她那冰冷淬火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驚雷,劈開了我眼前的絕望:

“哭喪著臉作甚?我霧林閣又不是閻羅殿!”

她伸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精準地戳了戳桌上那堆稿子,力道大得讓桌面又是一震。

“這玩意兒,”她撇撇嘴,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嫌棄與欣賞的復雜意味,“俗!俗不可耐!霸道尚書愛上你?老掉牙的橋段!強取豪奪?八百年前就寫爛了!”

我的心隨著她每一句貶損沉向深淵。果然……

“——但是!”她話音陡然一轉,如同斷弦崩響,瞬間拔高,那雙丹鳳眼里猛地爆射出灼灼精光,帶著一種發現璞玉般的狂熱和不容置疑的決斷力,“老娘就喜歡這股子俗到極致、潑天狗血的勁兒!夠生猛!夠直接!撓得人心癢癢!”

“……”我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著她。

文娘子雙手猛地撐住桌面,身體前傾,那張艷光四射的臉再次逼近,帶來強大的壓迫感。她盯著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下來:

“霧林閣新號開張,缺的就是你這號敢想敢寫的愣頭青!首印,五十兩!現銀!后續賣得好,分成另算!”

五十兩?!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瞳孔驟然收縮!這數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發麻!雅風齋的五兩“茶水錢”還冰冷地揣在懷里,此刻卻顯得如此荒謬可笑!

“跟不跟我?”文娘子逼問,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旋余地,目光灼灼如同實質,牢牢鎖住我的眼睛,“現在就給老娘一句痛快話!點頭,稿子我立刻拿走,銀子馬上送到你手上!搖頭——”她冷笑一聲,目光掃過桌上那三份“罪證”,“哼,你猜猜,墨韻書香和翰海樓的老古板們,知道你一女許了四家,會是個什么臉色?”

赤裸裸的威脅!卻裹挾著巨大的、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五十兩!足以讓我在京城暫時立足,甚至能讓父母松一口氣的銀子!

血液重新奔涌起來,沖得耳膜嗡嗡作響。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讓我暈眩。跟!傻子才不跟!

“跟!”這個字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和斬釘截鐵的決絕,“我跟你!”

“好!”文娘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又是一跳,臉上寒冰瞬間消融,綻開一個明艷張揚、極其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仿佛初春破冰,“爽快!老娘就喜歡你這股子豁得出去的勁兒!”她一把抄起桌上那三份稿子,動作麻利地塞進身后伙計遞過來的錦袋里。

“銀子稍后就送到府上!稿子我先拿回去讓人謄抄準備雕版!你……”她正要繼續交代,雅間門口的光線忽然被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擋住。

那身影帶著一股熟悉的、清冽矜貴的松墨氣息,瞬間驅散了文娘子帶來的那股濃烈脂粉香。

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下意識地抬眼望去,渾身的血液在看清來人面容的剎那,瞬間凍成了冰渣。

門口站著的人,一身國子監司業特有的靛青官袍,襯得身姿如竹,清雅端方。只是此刻,那張素來溫潤如玉、無甚表情的臉上,卻像是結了一層寒霜。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難以置信的驚愕、被愚弄的慍怒,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被冒犯的冷厲。

正是我那位新鮮出爐的前未婚夫——周硯清。

他的目光,像兩道冰冷的探針,先是在文娘子那身招搖的海棠紅上短暫停留,隨即越過她,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臉上。最終,落在我面前那張被茶水洇濕、靛藍封皮上刮痕猙獰的稿子上。

那稿子最上面一頁,墨色淋漓的“霸道尚書愛上我”幾個大字,清晰無比地撞入他的眼簾。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雅間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樓下市井的喧囂,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文娘子顯然也認出了這位京城新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化作一種看好戲的玩味,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退開半步。

周硯清的視線,如同帶著實質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我臉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下頜線瞬間繃緊,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那眼神里的復雜情緒,像淬了毒的冰棱,一根根扎進我剛剛因狂喜而滾燙的心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難堪。

前一刻還因五十兩首印而沸騰的熱血,瞬間涼透。難堪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四肢百骸。我下意識地想將那該死的稿子藏起來,手指動了動,卻僵硬得如同灌了鉛。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從心底那片被羞辱和憤怒焚燒過的焦土上,猛地躥了出來!

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在他面前永遠低眉順眼?憑什么他一張退婚書就能把我打入塵埃?憑什么他周硯清可以高高在上,用那種看污穢的眼神看著我?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戾,混合著孤注一擲的報復欲,猛地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

我猛地抬起頭,迎上他冰冷審視的目光,臉上強行擠出一個極其僵硬、卻帶著挑釁意味的笑容。然后,在周硯清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我伸出手指,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戳向桌上那本被茶水洇濕的稿子——戳向那行刺目的“霸道尚書愛上我”!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亢奮的尖銳,清晰地撕裂了凝滯的空氣:

“文掌柜!稿子我跟!但這名兒,得改!”

我頓了頓,目光死死鎖住周硯清那張瞬間鐵青的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磨出來,帶著孤注一擲的暢快和刻毒:

“就叫——”

“《退婚后,前未婚夫他哭著求復合》如何?”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雅間,連空氣都仿佛被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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