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兩天假期，安茂言又回到了青山庭大學的實驗室。這座四層高的別致建筑在今天給安茂言一種緊張感。安茂言所在的海洋生物區一切如常，但竊竊私語聲不難辨別。
“哎哎，聽說青山庭科技管理部部長都親自來調查了，你說這事到底有多大？”聽旁邊的同事一說，安茂言才想起來，周末自己根本沒打開過個人終端，更別說查看工作消息了。他剛翻開個人終端，旁邊的同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拍拍安茂言的肩膀，開始了講述。
就在安茂言陪洚琉去曉日庭那天，青山庭大學實驗室自然化學區意外停電——青山庭大學實驗室是全國之內舉足輕重的研究部門，平時對于電、水、風等條件的管理限制都十分嚴格，電閘也有保險，自建立以來從未出現停電情況。更駭人聽聞的是，停電發生在風暴預警時，攝像頭記錄了一個人影進入自然化學區23秒后消失的過程，且門窗沒有任何損壞。有多少元素試劑遭到竊取至今仍是未知數。
“細思極恐的是，”同時對安茂言說了最后一句，“現在唯一確定的，有十六個單位的碳14丟失。你沒有聽錯。”
安茂言并沒有表現出什么不可置信的神情，而是“嗯”地應了一聲，然后就去整理資料了。不出意外，安茂言看似在正常工作，實則神游天外，去想隔壁試驗區的碳14了。還沒等安茂言發呆多久，一陣尖銳的鈴聲響起，安茂言愣了愣，忽地打了個顫——他記得，這是警告鈴，預示著實驗室將被隔離！安茂言“神魂歸體”，大步流星地走進大辦公室。很不巧，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是原地坐著，很冷靜地坐著，冷靜得過分，就如同每個人呼出的都是凝結的寒氣般。
不到半晌，大門外傳來不小動靜。伴隨著快速且凌亂的大量腳步，一隊穿著制服、神情嚴肅的精衛簇擁著最中間的一位領導出現在了研究所的長廊里。
“海洋生物區主管？”領導稍稍拉高了聲調，字句之間流露著威嚴。安茂言心頭一顫，緩緩地站起身，腦子里倒是想著：那個多管閑事的斯文敗類管那么寬，風風火火跑來海洋生物部？！領導一招手，安茂言敢怒不敢言，深吸一口氣，強作鎮靜地跟了上去。領導用斜眼瞟了一眼辦公室門牌，隨意拋下一句“你們先做事”，隨即帶著安茂言來到了一間青山庭大學內鮮為人知的會議室。他示意警衛留在門外，湊近安茂言耳邊，放松語氣道：“只是想咨詢、了解一些事情，你也知道，這種研究所的受竊不宜大庭廣眾之下討論。”
會議室的大門緊閉，一臺架在墻角的攝像機開始了拍攝。
兩人都坐定之后，領導的神色反而比剛才更凝重了。安茂言想起了洚琉“以不變應萬變”的石頭臉，拙劣地模仿了起來，但這并不影響接下來的對話于他而言顛覆天地。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這段時間拿過多少元素阻斷瓶？如果我沒猜錯，是一個吧。”安茂言點點頭，心中疑問無數：他是……欲擒故縱？明知故問有什么意義呢？
確認完畢之后，領導在個人終端里調出了一份日志，該日志記錄了安茂言所在團體對元素阻斷瓶的存取和使用（僅在試用階段）。其中，關于取用的記錄甚少——試用階段，個人取用的必要趨近于無。安茂言前日取一個阻斷瓶并于昨日歸還的記錄成為了使用日志孤零零的唯一內容。見安茂言并無什么異樣，領導苦笑了幾聲，撐著額頭說：“安主管——如今就這么叫吧。實不相瞞，除了化學那邊的碳14不知所蹤，你們這邊問題也不少。我并不認為這是你們部門有什么問題，而是——”領導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從桌面拉到安茂言，“幾乎所有與核污水治理、海洋生態環境保護等項目的部門，試驗品都遭到了竊取。匪夷所思的是，竊取的對象都是每個部門對于這些項目的實踐要素，不過量卻距離對項目產生惡性影響有很遠的差距。”
安茂言從一開始被同事的講述迷得云里霧里，到現在終于難以自控，出言不遜地打斷道：“所以，請問這件事的本質是什么？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領導并未生氣，翻翻手掌示意安茂言深呼吸冷靜，回答道：“這是整個研究所的失責，但，更多的，是青山庭的敗落。”
或許是有什么秘密的樣子，領導并沒多說什么，安茂言被帶回大辦公室。臨行前，一位警衛把他拉過去，悄聲說：“安主管，這些日子，您要保重。在這個全員惡人的青山庭，您是我們最后的希望。”警衛貌似不太放心，又重復了一遍。安茂言這才回過神來點點頭。
安茂言目送著領導一行人的身影隱沒在走廊的盡頭，如釋重負地轉過身來。方才警衛的話，讓他不由得聯想到了十幾分鐘前辦公室死一般的寂靜。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大辦公室中異常的冷靜——同時，他又懷疑這是幻覺。全員惡人？現在的辦公室里，一切如常，與領導初來時天差地別。也許放假之后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這種意外，大家都有點不爽。可會議室中短暫的對話明顯意味深長……安茂言不想在這過多糾結，于是去檢查起了本區的材料。
問什么要偷阻斷瓶呢？安茂言獨自想著。當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如往常一樣井然有序的情景映入眼簾。一行一列地檢查著阻斷瓶容器，安茂言并未發現少了什么。知道他從A區穿到B區，把目光投向空蕩蕩的角落，他心里咯噔一下——往大的比喻，假如一片森林全被火燒了，那是不是沒誰數得清，更沒誰會去計較有幾棵樹被毀？安茂言的心跳漸漸變得又重又快，他很久沒來B區，因為B區的材料都是舊的，他不清楚這個角落原本是怎么樣的，但突兀的空缺令他頓感不妙。
安茂言拔腿就跑，“砰”一聲把門砸上。他沖回大辦公室，喘著氣說：“誰……實驗室，B……空出來……咳咳！”見大家根本聽不懂，就差把問號寫在臉上了，安茂言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離他最近的同事上前幫他拍拍背，“把氣理順再說。”安茂言本想發飆，就想起大家過分的冷靜，意識到這茬事跟每個人都脫不了關系，還是不要挑明的好。面對同事的追問，他只是搪塞幾句，隨后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