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炊煙的第三天，他們遇見了活人。

是個背著柴捆的山民，穿著打補丁的麻布衫，看見他們時嚇了一跳，手里的柴刀“哐當(dāng)”掉在地上，轉(zhuǎn)身就想跑。

“老鄉(xiāng)！別跑！”陸禾生趕緊喊，“我們不是壞人！”

山民停住腳，回頭看了看他們——陸禾生穿著半舊的鎧甲，貂蟬和丫鬟雖狼狽卻掩不住清秀，怎么看都不像山里人。他攥緊柴刀，警惕地問：“你們是……逃兵？”

陸禾生不想撒謊，又怕嚇著他，含糊道：“我們是從下邳逃出來的，想往西邊去，求個活路。”

山民打量了他們半晌，視線落在貂蟬的腳踝和陸禾生身上的傷上，眼神漸漸軟了：“下邳……是不是被淹了？”

“是。”陸禾生點頭。

山民嘆了口氣：“唉，這世道，沒個安穩(wěn)地方。”他撿起柴刀，“你們要往西去，得走黑風(fēng)口，那里有伙強人，專搶過路的。”

陸禾生心里一緊：“強人？”

“可不是嘛，”山民往地上啐了口，“領(lǐng)頭的叫刀疤臉，聽說以前是當(dāng)兵的，后來落草了，下手黑得很。”

貂蟬悄悄拉了拉陸禾生的袖子，眼里帶著擔(dān)憂。

山民看他們害怕，又說：“不過他們只搶錢財，不害命。你們要是沒什么值錢的，或許能過去。”他頓了頓，從懷里掏出個窩頭，遞給陸禾生，“拿著吧，黑風(fēng)口那邊沒吃的。”

陸禾生接過窩頭，心里暖烘烘的：“謝老鄉(xiāng)。”

“客氣啥，”山民擺擺手，“往前再走三里，有個山泉，能解渴。過了山泉，就是黑風(fēng)口，你們當(dāng)心點。”說完，背著柴捆匆匆走了。

陸禾生把窩頭掰成三塊，分給貂蟬和丫鬟。窩頭是粗糧做的，有點喇嗓子，可誰都沒抱怨。

“怎么辦？”丫鬟怯生生地問，“要不……咱們繞路走？”

陸禾生搖頭：“繞路得多走半個月，糧食不夠了。”他摸了摸懷里的斷矛，“只能硬闖。咱們沒錢財，他們應(yīng)該不會為難。”

貂蟬看著他，輕聲道：“我包袱里還有支銀簪，是以前……留下的，要不……”

“不能給！”陸禾生打斷她，“那是你唯一的念想了。俺有辦法。”

他把鎧甲脫了下來——這玩意兒太惹眼，扔在路邊的草叢里，又把斷矛藏在背后，只手里拎著根粗木棍。“待會兒見了他們，你們別說話，看我眼色。”

過了山泉，山路果然變窄了，兩邊是陡峭的石壁，風(fēng)從山口灌進來，“嗚嗚”地響，像鬼哭。陸禾生讓貂蟬和丫鬟跟在自己身后，腳步放輕，眼睛盯著前方。

剛走到山口，忽然聽見“咻”的一聲，一支箭釘在他們面前的石頭上，箭尾還在顫。

“站住！”一個粗嗓門喊。

從石壁后面跳出幾個漢子，個個拿著刀，為首的臉上果然有道猙獰的刀疤，正用三角眼打量他們。

“身上帶錢了嗎？”刀疤臉問，手里的刀在陽光下閃著光。

陸禾生把包袱遞過去：“就這點干糧，沒別的。”

刀疤臉讓手下翻了翻，果然只有幾個窩頭和半袋米。他罵了句臟話，視線落在貂蟬身上，眼睛頓時亮了：“這娘們長得不錯啊……”

陸禾生心里一緊，往前一步，擋在貂蟬身前：“她是俺婆娘，生病了，俺帶她去瞧大夫。”

刀疤臉笑了，笑得臉上的疤都在動：“婆娘？這細(xì)皮嫩肉的，哪像你這窮小子的婆娘？”他揮揮手，“把這娘們留下，你們倆滾蛋！”

手下的漢子立刻圍了上來。丫鬟嚇得尖叫，躲在貂蟬身后。

陸禾生握緊木棍，沉聲道：“俺說過，她是俺婆娘。”

“喲呵，還挺橫？”刀疤臉挑眉，“給我打！”

一個漢子舉著刀沖上來，陸禾生側(cè)身躲過，一棍砸在他胳膊上，疼得他“嗷”一聲叫。另一個漢子從后面偷襲，他沒看見，只覺得背后一疼，卻咬牙沒吭聲，反手一棍敲在對方腿上。

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很快就被圍在中間，身上挨了好幾下，嘴角都破了。

“住手！”貂蟬忽然喊。

刀疤臉示意手下停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小娘子，想通了？”

貂蟬往前走了一步，從頭發(fā)里拔下那支銀簪，扔在地上：“這個給你們，放我們走。”

銀簪在陽光下閃了閃，刀疤臉撿起來，掂了掂，忽然笑了：“夠了夠了。”他踢了踢陸禾生，“小子，算你運氣好。滾吧！”

陸禾生扶著石壁站起來，渾身都疼，可還是走到貂蟬身邊，把她護在身后，惡狠狠地瞪著刀疤臉。

“看啥看？”刀疤臉罵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陸禾生沒理他，拉著貂蟬就走。丫鬟趕緊跟上，一路不敢回頭。

走出黑風(fēng)口很遠，貂蟬才停下來，看著陸禾生嘴角的血，眼圈紅了：“你怎么樣？疼不疼？”

“沒事，皮糙肉厚。”陸禾生咧嘴笑，卻扯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貂蟬從包袱里拿出草藥，是之前采的止血的，又從懷里掏出塊干凈的布，蘸了點山泉水，小心翼翼地給他擦嘴角的血。

“都怪我，”她聲音有點抖，“那支簪子……”

“一支簪子算啥，”陸禾生打斷她，“你沒事就好。等到了蜀地，俺給你編個草簪，比銀的好看。”

貂蟬看著他，忽然笑了，眼里卻有淚：“好啊。”

山風(fēng)穿過樹林，帶來遠處的鳥鳴。陸禾生覺得身上的疼好像輕了些，他拉著貂蟬的手，繼續(xù)往西走。

路還長，說不定還有刀疤臉這樣的麻煩，可他不怕了。

只要能護著身邊的人，再疼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