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主的笑聲隱隱震著眾人的五臟六腑。

沈清霜在墜落的碎石間輕盈翻轉，足尖點過一片飛濺的瓦礫，紅衣翻飛如業火中振翅的蝶。她身后是遮天蔽日的尸塊巨人，身前是魔氣暴走的蕭臨淵——

而她在笑。

“師尊還是這么心急。”蕭臨淵擦去唇邊血跡，魔刀“閻羅”發出興奮的嗡鳴，“三百年不見，一見面就要清理門戶？”

尸塊巨人最頂端的那顆頭顱緩緩咧開嘴，露出森白牙齒：“本座當年就該把你和那些童男童女一起煉了。”

沈清霜突然甩出袖中紅綾！

看似柔軟的綢緞在觸及巨人瞬間化作萬根毒針，扎進那些蠕動的尸塊縫隙。魔主吃痛怒吼，數百只手臂同時朝她抓來——

蕭臨淵連忙朝沈清霜大喊。

“現在！”

蕭臨淵縱身躍起，魔刀斬出半月形的黑芒。刀光所過之處，尸塊如暴雨墜落，卻在落地前被蘇玉瑤周身血鏈絞成肉泥！

“師姐小心左邊！”

蘇玉瑤的聲音從高空傳來。沈清霜側身避過一只偷襲的利爪，反手將毒針拍進指縫。那手臂瞬間腐化成白骨，而針上沾的正是蕭臨淵的心頭血。

“果然。”她瞇眼看著魔主突然停滯的動作，“你怕他的血。”

巨人胸腔里傳來沉悶的咆哮：“你以為這就夠殺本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真？！”

“沒有人……沒有人殺得了本座！”

“……”

“當然不。”沈清霜突然咬破指尖，在虛空畫了道血符，“所以——我請了幫手。”

血符炸開的瞬間，地底傳來巨響！

一只蒼白的手破土而出，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無數傀儡從墳冢爬出，每具心口都嵌著片碎玉，玉上刻著同樣的名字——

**謝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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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亂葬崗的磷火突然全部變成了幽藍色。

傀儡大軍沉默地撕扯尸塊巨人，它們沒有痛覺，不會退縮，哪怕被碾碎成渣也要用牙齒咬下一塊腐肉。沈清霜站在最高處的傀儡肩上，長發被狂風吹得凌亂。

“你居然……”蕭臨淵落在她身旁，難得露出震驚之色，“把謝無歡的殘魂分給了所有尸體？”

沈清霜指尖還滴著血：“上輩子他替我收了尸，這輩子我讓他當回閻羅，很公平。”

她說得輕巧，可蕭臨淵看見她袖中手臂已布滿反噬的裂痕——以魂御尸是禁術，施術者要承受萬鬼噬心之痛。

魔主的怒吼突然變成慘叫！

蘇玉瑤不知何時爬上了巨人頭頂，雙手插進那顆酷似蕭臨淵的頭顱，瘋狂汲取其中的藍光：“把師姐的……東西……還回來！”

她每說一個字，身體就崩裂一分，鮮血如雨灑落。沈清霜瞳孔驟縮——那傻丫頭在強行抽取魔主體內的仙骨！

“蠢貨！”沈清霜在心里暗罵一聲。

而此時的魔主早已暴怒“找死！”巨掌拍向頭頂。

沈清霜想都沒想就沖了出去！

紅綾纏住蘇玉瑤的腰將她甩向安全處，自己卻被巨掌拍中后背。她聽見肋骨斷裂的脆響，一口熱血噴在魔主眼球上——

“抓到你了。”

她獰笑著將毒針扎進那顆眼球！

蕭臨淵的魔刀在同一時刻貫穿巨人心臟，刀身纏繞的血鏈正是蘇玉瑤所化。三人力量在魔主體內交匯，引爆了那半截仙骨——

“轟！！！”

一剎那，天地之間只剩下刺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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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沈清霜在劇痛中睜開眼。

意識搖搖晃晃，待她睜眼身上時不時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沈清霜躺在廢墟里，身下是半截焦黑的傀儡手臂。天空下著血雨，每一滴落在皮膚上都灼出青煙。

她試探地喊了一聲。

“蕭……臨淵？”

沒有回應。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看見不遠處跪著個模糊人影。那人胸口插著魔刀“閻羅”，心窩處有個透亮的窟窿——是蕭臨淵，也是魔主。

兩具身體正在緩慢融合。

“真狼狽啊。”她拖著斷腿爬過去，靠在對方染血的背上，“魔尊大人不是說要……清理門戶？”

蕭臨淵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閉嘴……小瘋子……”

如今還是蕭臨淵的意識只是待會兒就不知道了，既如此那就……

他心口的窟窿里，半截仙骨和半顆魔心正在互相吞噬。沈清霜突然伸手探進那個血洞，在蕭臨淵的悶哼中抓住仙骨——

“你……要做什么？！”

“教你個道理。”她額頭抵著他的后背，手上猛地發力，“既然斬草，那就要除根。”

“咔嚓！”

仙骨竟被她生生掰斷！

貪念總催促著人們做壞事，直到最后一無所有。

魔主發出雌性莫辨的尖叫，融合進程驟然逆轉。蕭臨淵趁機反手握住她手腕，將斷骨刺進自己心臟——

“一起下地獄吧，師尊。”

這句是對魔主說的。

黑紅交織的光芒沖天而起，將二人徹底吞沒。沈清霜最后看見的，是蘇玉瑤哭著撲來的身影，和天際墜落的……

半塊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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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沈清霜又做夢了。

夢里是三百年前的仙門大比，她穿著雪白弟子服，給受傷的陸明塵喂藥。蘇玉瑤在旁邊編花環，蕭臨淵倚在樹上拋著一枚骨鈴玩。

沈清霜望著沉睡的陸明塵，看著單純可愛的蘇玉瑤，仍有少年心氣蕭臨淵。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師姐！”蘇玉瑤突然把花環戴在她頭上，蘇玉瑤朝沈清霜伸手，“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沈清霜雙眼通紅剛要點頭，畫面突然碎裂。

再睜眼時，滿室藥香。

“醒了？”

床邊坐著個纏滿繃帶的少年，正用銀勺攪動湯藥。見她醒來，他舀了一勺遞到她唇邊——

手腕內側赫然系著褪色紅繩。

沈清霜側頭看見盛著湯碗盤子里的蜜餞，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真是……連裝都裝不像啊……

沈清霜盯著他唯一露出的眼睛，那里頭盛著漫天星光。

“謝……無歡？”

她佯裝糊涂。

少年搖頭，指了指她枕邊。

那里放著半塊染血的骨鈴，和一朵被血浸透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