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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冥帖索魂:亡妻的七年之契

我收到亡妻的婚帖時,距離她難產去世正好七年。

朱紅灑金的帖子上,她的生辰八字赫然在目。

更詭異的是,落款處的新郎名字竟是我自己。

管家顫抖著說這是冥婚習俗,讓我按帖上日期去宗祠行禮。

當我踏進祠堂,卻看見供桌上擺著兩套壽衣。

燭光搖曳中,墻壁浮現血字:“負心人,該還債了。”

轉身想逃時,大門轟然關閉。

黑暗中響起妻子熟悉的聲音:“夫君,我們的孩子需要父親。”

雨,下得沒完沒了。

江南三月的雨,本該是細密如煙的,可今夜卻反常地兇猛。豆大的雨點砸在沈府青黑色的瓦片上,噼啪作響,匯成渾濁的水流,沿著翹起的飛檐淌下,在廊前的石階上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水腥氣和泥土的腐敗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更漏指向三更,沈府深處一片死寂。整座宅子像一頭蟄伏在雨夜里的巨獸,沉默地吞吐著潮濕與黑暗。只有書房窗欞透出的一小片昏黃燈火,如同巨獸唯一睜開的、疲憊的眼。沈硯坐在寬大的紫檀書案后,手里握著一卷泛黃的古籍,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墨跡在眼前暈開,仿佛窗外無邊無際的雨幕。他煩躁地將書丟在案上,沉悶的聲響在過分安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突兀。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冰涼的桌面,發出單調的“篤篤”聲,襯得窗外的雨聲更加喧囂。整整七年了。這個念頭像冰冷的藤蔓,倏地纏緊了他的心臟。晚晴……那個名字帶著尖銳的倒刺,每想一次,就在心口剮蹭一次。七年前那個同樣濕冷的春夜,產房內絕望的嘶喊,最終歸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穩婆那句輕飄飄卻重如千鈞的“夫人……歿了”。從此,沈府只剩下他一個主人,守著這偌大的、日漸衰頹的宅院和一份蝕骨的孤寂。

就在這死寂即將把他徹底吞噬時——

“叮鈴……叮鈴鈴……”

門鈴聲!清脆、突兀,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穿透力,硬生生撕開了雨幕和深宅的寂靜。

沈硯猛地抬頭,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他死死盯著緊閉的書房雕花木門,瞳孔深處是驚疑不定的光。這個時辰?這樣的天氣?誰會來?深更半夜,誰會冒這樣的大雨來叩一個孤寂商賈的門?一股莫名的寒氣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他霍然起身,動作帶倒了圈椅,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幾步沖到門邊,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厚重的門扇。

一股裹挾著冰冷水汽的風猛地灌了進來,吹得他衣袂翻飛,案上的燭火劇烈地跳動了幾下,光影在墻壁上瘋狂地扭曲變形。廊下懸掛的白紙燈籠在狂風驟雨中劇烈搖擺,慘白的光暈在濕漉漉的青石地面上暈開一片模糊的光斑。廊外,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雨夜,雨線密得如同傾瀉而下的瀑布。門外空無一人。只有無情的雨幕,瘋狂地沖刷著石階和庭院。

沈硯的心沉了下去,正欲關門,目光卻驟然凝固。

門檻外的青石地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東西。

它靜靜地躺在那里,被廊檐滴落的雨水濺濕了邊緣,顏色卻依舊刺目——那是一張帖子。朱紅如血的底子,上面灑著細碎的金箔,在燈籠慘白的光線下,閃爍著一種詭異而奢靡的光澤。雨水正不斷滴落在帖面上,暈開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像極了凝固的血斑。

他屏住呼吸,僵硬地彎下腰,指尖觸碰到那帖子。一種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從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摸到的不是紙,而是一塊深埋地底的寒冰。他迅速將它拾起,退回書房,反手用力關上房門,將那呼嘯的風雨隔絕在外。

燭光下,帖子上的水痕蜿蜒。他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用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掀開了那沉重得如同鐵片的封面。

里面的字跡,是工整到近乎刻板的小楷,墨色濃黑得像是用凝固的血液寫成。當沈硯的目光落在開頭那幾個字上時,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

“謹定于癸酉年三月初七巳時,為蘇氏晚晴與沈府硯臺行合巹之禮,于沈氏宗祠……”

蘇晚晴!是他的晚晴!

沈硯的呼吸徹底停滯了,捏著婚帖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死死盯著那三個字,視線幾乎要將帖子燒穿。晚晴……他的妻子,他親眼看著入殮,親自扶棺送入沈家祖墳!七年了,黃土白骨,怎會有婚帖?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恐懼和荒誕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四肢百骸都僵硬如石。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泥塑,僵立在搖曳的燭光里,只有眼珠還能艱難地轉動,死死釘在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名字上。晚晴……晚晴!這個名字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在他早已結痂的心口上反復切割攪動。他猛地閉上眼,似乎想將這荒謬的景象隔絕在外,但那猩紅的底、燙金的字,卻已深深烙在眼底。

他強迫自己睜開眼,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生辰八字——乙卯年、丙戌月、庚子日、辛巳時。分毫不差!正是他亡妻蘇晚晴的生辰!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進他的記憶深處。他記得她生辰時府里蒸的壽桃,記得她對著燭火許愿時溫婉含笑的側臉……一切清晰得如同昨日,卻又遙遠得如同隔世。

目光繼續往下滑,如同在滾燙的刀尖上行走。帖子的最下方,是落款處。當“新郎”二字后面那個名字清晰地映入眼簾時,沈硯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徹底炸開了。

新郎:沈硯(府臺)。

沈硯!是他自己!

“砰!”一聲悶響。是沈硯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書架上。幾卷書冊被震落在地,發出凌亂的聲響。他渾然不覺,只是死死攥著那張薄薄的、卻又重逾千斤的婚帖,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咔咔”聲。胸口劇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的背脊,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亡妻的婚帖……新郎是自己……冥婚?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詞猛地撞進他混亂的腦海。沈硯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在昏暗中如同燃燒的炭火,他幾乎是吼了出來:“老余!老余!!”

聲音嘶啞,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驚惶。

急促而虛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管家老余幾乎是跌撞著沖進了書房。他顯然剛從睡夢中被驚醒,只胡亂披了件外衫,花白的頭發蓬亂,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惺忪。但當他的目光觸及沈硯手中那張朱紅刺目的帖子時,所有的睡意瞬間被驚飛,渾濁的老眼驟然瞪大,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死人般的灰敗。

“老……老爺……”老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嘴唇哆嗦著,牙齒磕碰在一起,“這……這是……”

“這是什么?!”沈硯一步上前,將婚帖幾乎戳到老余的鼻尖,聲音因極度的驚怒和恐懼而扭曲,“誰送來的?說!誰送來的!”燭光下,他額角青筋暴跳,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老余被他嚇得渾身一哆嗦,腿一軟,“噗通”一聲竟直接跪倒在地上,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他不敢再看那帖子,深深埋下頭,額頭幾乎要碰到冰冷的地磚,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老……老爺息怒!這……這帖子……老奴不知……不知是誰送來的啊!只是……只是……”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喉嚨里堵著滾燙的砂礫,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只是……這……這像是……像是‘冥配’的帖子啊!”

“冥配?”沈硯的心猛地一沉,這兩個字像冰錐刺入骨髓。他雖隱約猜到,但親耳從老仆口中聽到這古老的、帶著腐朽死亡氣息的詞,依舊讓他遍體生寒。

“是……是的,老爺!”老余的頭埋得更低了,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老奴……老奴小時候在鄉下……聽過一些老人講……若是……若是早亡之人,在下面孤單……或是……或是心有未了的大怨念……就會……就會托人送來婚帖……邀……邀陽間的配偶……去……去完成那場未盡的禮……若是……若是不去……恐……恐怕……”

后面的話,老余再也說不下去,只剩下壓抑的、充滿恐懼的嗚咽,瘦削的肩膀在昏暗中劇烈地聳動著。書房里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窗外永不停歇的雨聲,以及老余那令人窒息的啜泣。沈硯僵在原地,手中的婚帖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幾乎要脫手。一股陰冷的氣流不知從何處鉆出,盤旋在腳邊,燭火猛地一跳,拉長了他和老余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墻壁上,如同兩只掙扎的鬼魅。

“帖子上的日子……是哪天?”沈硯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老余哆嗦著抬起滿是皺紋的臉,渾濁的眼睛驚恐地掃了一眼婚帖,又迅速低下:“回……回老爺……是……是三月初七……巳時……宗祠……”

三月初七!沈硯的瞳孔驟然收縮。就是明天!巳時,正是日頭漸高,陽氣升騰之時,卻也是……他腦中瞬間閃過七年前那個同樣陰沉的上午,產房里傳出的最后一聲微弱啼哭,隨即是死一般的寂靜。

“老爺……老爺您……”老余看著他瞬間慘白的臉,欲言又止,渾濁的老眼里滿是驚懼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說!”沈硯的聲音冰冷如鐵。

老余渾身又是一顫,仿佛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才用盡全身力氣擠出細如蚊蚋的聲音:“帖子……帖子最底下……好像……好像還有一行小字……”

沈硯的心猛地一緊,立刻將帖子湊到眼前,借著搖曳的燭光,仔細分辨著落款下方那幾乎難以察覺的蠅頭小楷。字跡比正文更顯陰冷刻毒,如同用針尖蘸著墨汁刻上去的:

“舊怨未消,新債待償。負心之人,當于吉時親至宗祠,以全禮數,或可解怨。若避而不至……”

字跡到這里戛然而止,留下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白。但那未完的威脅,比任何直白的詛咒都更加可怖。一股寒氣從沈硯的尾椎骨直沖頭頂,頭皮陣陣發麻。

“當如何?”他盯著老余,聲音嘶啞。

老余臉色灰敗,絕望地搖了搖頭:“老奴……老奴也不知。但……但聽老人說……這種怨念……避是避不開的……帖子送到手上,便是……便是閻王爺勾了名……不去……只怕……只怕府上……再無寧日……禍……禍及……”

“禍及什么?”沈硯追問,聲音已有些不穩。

老余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閃,最終帶著哭腔吐出兩個字:“……子嗣!”

沈硯如遭雷擊,整個人晃了晃,扶住書案才勉強站穩。子嗣……那個一出生就沒了娘親,被他送到城外別院靜養的孩子!那是晚晴留給他唯一的骨血!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才稍稍壓住了那滅頂的恐懼和狂怒。

去?踏入那陰森森的宗祠,面對這不知是人是鬼的“冥婚”?不去?那無形的詛咒,是否會真的降臨到他唯一的兒子頭上?

燭火猛地一跳,爆出一個燈花,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沈硯的影子被拉長,扭曲地投在墻壁上,如同一個困獸。窗外的雨,似乎更急了。

整整一夜,沈硯枯坐在冰冷的書房里,如同一尊石像。那張朱紅灑金的婚帖就攤在書案上,在跳躍的燭光下,像一塊凝固的血痂,散發著不祥的氣息。老余送來的熱茶早已冰冷,一口未動。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永不停歇的雨聲,單調而壓抑,敲打著他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一種被愚弄、被挑釁的狂怒,也在心底熊熊燃燒。他不信鬼神!七年前晚晴的難產,是意外,是命運的無情捉弄!這突如其來的婚帖,無論是誰在裝神弄鬼,都必定包藏禍心!是針對他沈硯,還是……他那個年幼體弱、寄養在外的兒子?想到孩子,沈硯的心像被針狠狠扎了一下。老余那句“禍及子嗣”如同魔咒,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邊,一把推開沉重的木窗。冰冷的、帶著濃重水汽的風瞬間灌入,吹得燭火瘋狂搖曳,幾乎熄滅。他深吸一口這濕冷的空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必須去!無論那祠堂里等著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須去!為了弄清真相,更為了……他唯一的血脈。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色。想動他的孩子?那就得問問閻王爺答不答應!

天色在連綿的陰雨中艱難地透出一絲灰白,如同垂死之人臉上最后的光澤。沈硯換上了一身肅穆的深青色直裰,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他沒有驚動其他人,只叫上了老余。老余佝僂著背,提著一盞光線微弱的白紙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后面,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每一步都像是在邁向深淵。

通往宗祠的是一條長長的、被歲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路兩旁是高大的銀杏樹,此刻光禿禿的枝椏在凄風苦雨中伸展,如同無數扭曲的鬼爪伸向灰暗的天空。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衣領往里鉆,帶來刺骨的寒意。空氣里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一種陳腐的、類似紙錢燃燒后的味道。

宗祠那兩扇厚重的黑漆大門緊閉著,門上斑駁的銅獸首門環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猙獰。沈硯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門環,那寒意仿佛能凍結血液。他用力一推,門軸發出沉重而干澀的“嘎吱——”聲,如同垂死之人的呻吟,在寂靜的雨幕中拖得老長,格外刺耳。

門開了。

一股混合著陳舊木頭、陳年香灰和濃重霉味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了他。祠堂內光線極為昏暗,只有幾盞長明燈在幽深處發出黃豆般大小的、微弱而慘綠的光,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將巨大的空間映照得影影綽綽,更添陰森。密密麻麻的沈氏先祖牌位,層層疊疊地矗立在巨大的神龕之上,如同一片沉默的黑色森林,在昏暗的光線下形成巨大而壓抑的陰影,沉甸甸地籠罩下來。每一塊牌位上的名字都模糊不清,卻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視著他這個闖入者。

沈硯的心跳驟然加速,他強作鎮定,邁過那道高高的門檻。老余提著燈籠,戰戰兢兢地跟了進來,那點微弱的光在巨大的祠堂里顯得如此渺小無力。

“老爺……您……您看!”老余顫抖的聲音帶著極度的驚恐,燈籠的光暈顫抖著指向祠堂正中央的供桌。

沈硯的目光隨之移去,渾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凝固了!

那張寬大的、本該擺放供品和香燭的紫檀木供桌上,此刻空無一物——除了兩套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壽衣!

慘白的綢緞底子,上面用同樣慘白的絲線繡著繁復而詭異的圖案——松鶴延年,云紋繚繞,那是只有死人才會穿上的紋飾!兩套壽衣并排擺放,一大一小,靜靜地躺在那里,在長明燈幽綠的光線下,散發著一種無聲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大的那套,尺寸分明是他的!而小的那套……沈硯的視線死死釘在那套小壽衣上,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那尺寸,分明是……分明是給一個孩童準備的!那瞬間,老余那句“禍及子嗣”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孩子……我的孩子……”沈硯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目眥欲裂!他猛地轉身,幾乎要沖出去。什么冥婚!什么舊怨!這分明是沖著他兒子來的索命符!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異變陡生!

供桌上那幾盞長明燈的火苗毫無征兆地劇烈跳躍起來,如同被無形的狂風撕扯!幽綠的火光瘋狂搖曳,將那些沉默的牌位映照得忽明忽暗,扭曲變形,如同鬼影幢幢。與此同時,正對著供桌的那面巨大的白粉墻,在劇烈晃動的光影下,竟開始詭異地扭曲、波動!

仿佛有看不見的筆蘸著最濃稠的鮮血,在慘白的墻面上飛速書寫!

筆畫扭曲、狂亂,帶著刻骨的怨毒,如同地獄深處的詛咒被強行拓印到了人間:

“負心人,該還債了!”

七個巨大的血字,猙獰地凸現在墻壁之上!那“血”字仿佛還在緩緩向下流淌,散發出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鐵銹腥氣!

沈硯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理智在眼前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前徹底崩斷!跑!必須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再顧不上任何儀態,也顧不上身后抖成一團、幾乎癱軟在地的老余,猛地轉身,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洞開的祠堂大門沖去!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然而,就在他距離那象征著生路的門檻僅剩一步之遙時——

“轟!!!”

一聲沉重到令人心膽俱裂的巨響!那兩扇厚重的黑漆大門,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擁有萬鈞之力的巨手狠狠推搡,以雷霆萬鈞之勢猛地合攏!

巨大的撞擊聲在空曠的祠堂內炸響,如同驚雷落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門板相撞的瞬間,激起的灰塵在幽綠的光線下瘋狂飛舞。

生路斷絕!

最后一絲微弱的天光被徹底隔絕在外。整個沈氏宗祠,瞬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的黑暗!只有那幾盞長明燈在門合攏的剎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掐滅,最后幾點幽綠的光點倏然消失。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灌滿了整個空間,沉重得令人窒息。沈硯猛地剎住腳步,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極致的黑暗剝奪了所有視覺,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他只能聽到自己粗重如牛喘的呼吸聲,以及身邊老余牙齒打顫發出的“咯咯”聲,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

死寂。令人瘋狂的死寂。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長成一個世紀。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鐵箍,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是誰?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就在這死寂即將把人的神經徹底壓垮的瞬間——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極近的距離,幽幽地響了起來。

那聲音輕柔、縹緲,帶著一絲江南女子特有的溫軟腔調,卻又浸透了陰間地府般的冰冷寒氣,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清晰地敲打在沈硯的耳膜上,直透心底:

“夫君……”

沈硯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剎那間凍結成冰!這個聲音……這個他曾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時思念、又在無數個驚醒時分被愧疚啃噬的聲音……

“……你終于來了。”

那聲音頓了頓,仿佛帶著一絲幽怨的嘆息,隨即又響起,如同貼著耳廓吹來的陰風,冰冷刺骨,清晰地鉆進他的耳朵:

“我們的孩子……在地下……等了你好久……”

“他……需要父親……”

那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銀針,精準地刺入沈硯的耳膜,穿透顱骨,狠狠扎在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上。

“夫君……”

“我們的孩子……在地下……等了你好久……”

“他……需要父親……”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陰間地府般的寒氣,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刻入骨髓的溫軟腔調,卻又是沈硯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時,被思念與悔恨反復咀嚼、早已模糊卻又瞬間清晰到令人窒息的聲音!

晚晴!是蘇晚晴的聲音!

“啊——!!!”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撕破了祠堂內粘稠的死寂!不是沈硯!是跪伏在地、抖如篩糠的老余!那聲音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灌入他衰老的耳中,瞬間擊垮了他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心防。他猛地抬起頭,布滿皺紋的臉上因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渾濁的眼睛暴凸,直勾勾地瞪著沈硯身后的那片濃墨般的黑暗,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下一秒,他枯瘦的身體劇烈地痙攣起來,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老余!”沈硯肝膽俱裂,下意識地想去扶他。然而,就在他目光觸及老余面龐的剎那,一股無法言喻的惡寒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老余那雙暴凸的、充滿無盡驚駭的眼珠,并沒有聚焦在沈硯身后,而是死死地、直勾勾地釘在沈硯的臉上!那眼神里,除了鋪天蓋地的恐懼,還有一種沈硯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深入骨髓的……怨毒!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什么!這怨毒的眼神,比那來自黑暗中的亡妻之音,更讓沈硯毛骨悚然!

“呃……呃……”老余的喉嚨艱難地滾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布滿青筋和老年斑的手猛地抬起,食指如枯枝般,顫抖著指向沈硯!那動作充滿了指控的意味!

然而,那指出的手指只伸到一半,便驟然僵住,所有的力氣瞬間抽離。他眼中的怨毒與恐懼凝固了,如同兩潭死水。緊接著,那枯瘦的身體猛地一挺,隨即軟軟地向前撲倒,“噗通”一聲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激起一片微塵。花白的頭顱歪向一邊,再無聲息。

死了!就在沈硯眼前,被那來自亡妻的一句鬼話,活活嚇死了!而那臨死前怨毒的一指,如同烙印,深深燙在沈硯的心上。

祠堂內,死寂重新降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剩下沈硯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在巨大的空間里孤獨地回蕩,撞擊著冰冷的墻壁和沉默的牌位。那亡妻的聲音,在拋出那句令人心膽俱裂的“孩子需要父親”后,便再無聲息,仿佛從未出現過,只留下無邊無際的恐怖和令人窒息的謎團。

寒意如同活物,順著脊椎瘋狂上爬,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沈硯站在原地,如同被無形的冰棱釘住,動彈不得。老余的尸體就伏在他腳邊不遠,在絕對的黑暗中,那團模糊的、失去生命的輪廓散發著無聲的死亡氣息。亡妻的控訴,老余臨死前的怨毒眼神和指控般的手指,還有供桌上那兩套刺目的壽衣……無數恐怖的碎片在他混亂的腦海里瘋狂攪動、沖撞,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撕碎。

恐懼攫住了他,但更強烈的是一種被命運玩弄、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的憤怒!晚晴……孩子……老余……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誰?!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沈硯猛地爆發出一聲嘶吼,聲音因極度的驚怒和壓抑而扭曲變調,在空曠死寂的祠堂里反復震蕩、回響,撞在那些沉默的牌位之上,又反彈回來,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回音,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黑暗中嘲弄地應和著他。

“滾出來——出來——來——”

回音漸漸消散,最終歸于死寂。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嘲笑他的無力。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冰冷的牌位后面窺視著他,充滿了漠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

沈硯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被巨石壓住。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死在這里!絕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個鬼地方!孩子!那個被他送到城外別院的孩子!老余臨死前的眼神和那句“禍及子嗣”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必須出去!

他猛地轉身,不再理會地上的尸體和黑暗中可能存在的窺視,將全部的力量和意志都灌注在雙臂之上!那兩扇沉重的黑漆木門,是他唯一的生路!

“喝啊——!”沈硯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用盡全身力氣,肩膀狠狠撞向冰冷的門板!

“砰!”沉悶的撞擊聲在黑暗中響起,木門紋絲不動!巨大的反震力讓他肩膀一陣劇痛。

“開!給我開!”他不信邪,退后一步,再次蓄力,如同瘋牛般用身體狠狠撞去!一次!兩次!三次!

“砰!砰!砰!”沉重的撞擊聲在祠堂內如同喪鐘般敲響。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他粗重的喘息和骨骼不堪重負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粘在汗濕的額頭和臉頰上。然而,那兩扇門如同與整座祠堂澆筑在了一起,沉重得超乎想象,任憑他如何瘋狂撞擊,連一絲縫隙都沒有敞開!它們不再是門,而是兩堵冰冷的、將他與生路徹底隔絕的絕望之墻!

汗水混合著灰塵,順著鬢角流下,帶來刺癢的感覺。沈硯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門板,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撞痛的胸口。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一點點淹沒他。難道真要被困死在這亡妻索命的祠堂里?像老余一樣?

不!不能放棄!

他猛地直起身,強迫自己混亂的思緒運轉起來。門走不通……窗!祠堂兩側應該有高窗!雖然位置很高,但那是唯一的希望了!

沈硯憑著記憶,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摸索著向祠堂左側的墻壁挪去。腳下是冰冷光滑的地磚,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老余的尸體。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陳年香灰的嗆人氣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老余倒下后彌漫開的、淡淡的血腥氣。這氣味混合著死亡的冰冷,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刺激著他緊繃的神經。

他伸出雙手,像瞎子探路一樣,在身前和身側的虛空中緩慢而警惕地摸索。指尖首先觸碰到冰冷的墻壁,粗糙的粉壁帶著歲月的顆粒感。他沿著墻壁,一點一點地橫向移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耳朵竭力捕捉著黑暗中任何一絲異常的響動。晚晴的聲音沒有再出現,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如影隨形。

祠堂深處,那些沉默的牌位,仿佛在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徒勞的掙扎。

突然,腳下似乎踢到了什么東西,一個圓滾滾的物體,帶著木質的觸感,骨碌碌滾出去一小段距離,在死寂中發出清晰卻令人心悸的聲響。

沈硯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瞬間屏住了呼吸!是什么?他僵在原地,側耳傾聽。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如雷的心跳。那滾動的物體似乎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恐懼,慢慢蹲下身,憑著剛才聲音消失的方向,雙手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摸索。指尖很快觸碰到一個冰涼的、圓柱形的物體——是傾倒的燭臺!剛才老余倒下時撞翻的?他摸索著拿起燭臺,入手沉重,底座是銅的。沒有蠟燭。

他繼續向前摸索,指尖終于觸碰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一張傾倒的、沉重的紫檀木供凳!他心中一喜,這正是他需要的墊腳之物!

沈硯立刻行動起來,雙臂運力,將沉重的供凳拖到記憶中高窗所在的大致位置下。凳子腿在地面拖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無暇顧及這聲音是否會驚動什么,只想盡快離開這鬼地方。

他爬上供凳,凳子有些搖晃,他努力穩住身體,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向著上方記憶里窗戶的位置摸去。指尖很快觸碰到了冰冷的、糊著厚厚高麗紙的窗欞。找到了!

沈硯心中一振,立刻用拳頭去砸那窗欞!沉悶的“砰砰”聲響起,窗紙微微震動,但窗欞異常堅固,紋絲不動。這祠堂的窗戶為了防盜和堅固,用的都是粗壯的老料!他咬緊牙關,用盡力氣,手肘狠狠撞擊!

“咔嚓!”一聲脆響!不是窗欞斷裂,而是他身下那張本就有些年頭的沉重供凳,一條腿承受不住這猛烈的晃動和撞擊之力,驟然斷裂!

“啊!”沈硯只覺腳下一空,身體瞬間失去平衡,驚呼聲脫口而出!整個人如同斷線的木偶,重重地向后栽倒!

“嘭!”一聲悶響!后背結結實實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五臟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眼前金星亂冒,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著,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后背和胸口的劇痛。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脖頸,越收越緊。窗戶太高,凳子毀了……連最后的生路也斷了?難道真是天要亡他?

就在這極致的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時,一絲微弱的光線,毫無征兆地,從大門的方向透了進來!

不是天光!那光線極其微弱,帶著一種搖曳的、昏黃的暖意,透過兩扇沉重門板之間那道細微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縫隙,頑強地擠進了這片絕對的黑暗!

沈硯猛地扭頭,死死盯住那道微光!心臟狂跳起來!門……門開了?!

不!不是開了!是那道門縫!剛才他用盡全身力氣瘋狂撞擊都沒有撼動分毫的門,此刻竟然出現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那縫隙極其狹窄,最多只能塞進一張薄紙,但就是這微不足道的縫隙,卻成了無邊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瞬間點燃!沈硯不顧渾身劇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踉蹌著撲向大門!他沖到門邊,雙手死死扒住那冰冷厚重的門板邊緣,將眼睛湊近那道細小的縫隙!

縫隙外,依舊是連綿不絕的雨幕,天色是壓抑的灰蒙。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門外的景象!他看到了祠堂前濕漉漉的青石板庭院,看到了在風雨中飄搖的銀杏枯枝!生路!外面就是生路!

“開門!外面有人嗎?!開門!”沈硯嘶聲大喊,聲音嘶啞破裂。他一邊喊,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去扳那沉重的門板,試圖將那縫隙擴大!

然而,門板沉重如山,那道縫隙如同被焊死,紋絲不動。任憑他如何嘶喊、如何用力,回應他的只有外面呼嘯的風雨聲。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際,目光透過那道狹窄的縫隙,無意間掃過門檻外的青石地面。他的動作猛地僵住,瞳孔驟然收縮!

門檻外的青石地上,積著一洼渾濁的雨水。而在那水洼的邊緣,清晰地印著半個腳印!

那腳印很小,沾著新鮮的、暗紅色的泥漿,印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邊緣微微暈開。腳印的形狀……尖尖的,帶著一個清晰小巧的圓窩——分明是女子弓鞋的鞋尖印!

更讓沈硯瞬間如墜冰窟的是,那暗紅色的泥漿……這顏色!這祠堂周圍,只有后山那片寸草不生的赤壤土,才會呈現出這種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那里,正是沈家祖墳的所在!晚晴……就葬在那里!

是晚晴的腳印?!那個送來婚帖的“人”……剛剛就站在這里?!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沈硯的血液!他猛地抬頭,透過門縫向外瘋狂掃視!庭院空寂,雨幕如織,除了風雨聲,再無其他。那半個腳印孤零零地印在那里,像一個無聲的嘲諷,又像一個來自幽冥的烙印。

“吱呀——”

就在沈硯被那腳印驚得魂飛魄散之際,一陣極其輕微、仿佛被風吹動的、老舊門軸轉動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響起!

不是大門!聲音來自祠堂深處!是神龕后面那扇通往祠堂后室的小門!那扇門,平時只有重大祭祖時才會開啟,此刻,它竟然自己……開了?!

沈硯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他猛地轉身,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門板,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他瞪大眼睛,死死盯向祠堂深處那片更加濃重的黑暗!

神龕后面,那扇小門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個更深的、方形的黑暗輪廓!那黑暗如同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籠罩。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只有祠堂外風雨的嗚咽,如同無數冤魂的哭泣。

突然!

“咿呀——咿呀——咿呀——”

一陣極其輕微、極其緩慢、卻又清晰無比的搖籃晃動的聲音,從那扇敞開的、通往黑暗后室的小門內,幽幽地傳了出來!

那聲音輕柔、舒緩,帶著一種哄嬰兒入睡的韻律,在這死寂陰森的祠堂里響起,卻比任何厲鬼的嚎叫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直接刺穿了沈硯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孩子……搖籃……地下等了很久的孩子……需要父親……

亡妻那冰冷怨毒的話語,伴隨著這詭異的搖籃聲,再次清晰地回響在沈硯的腦海!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極致恐懼和瘋狂憤怒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僅存的理智堤壩!

“啊——!!!滾出來!給我滾出來!”沈硯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雙目赤紅,布滿血絲,如同徹底瘋魔!他不再顧忌那門縫外的生路,不再顧忌渾身劇痛,更不再顧忌黑暗中可能隱藏的恐怖!他如同離弦之箭,憑著記憶中那扇小門的方向,朝著祠堂深處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不顧一切地猛沖過去!

他要看看!他一定要親眼看看!那黑暗的后面,到底藏著什么魑魅魍魎!是人是鬼,今天必須做個了斷!

“砰!”一聲悶響!他狠狠撞在了神龕側面厚重的木框架上,撞得眼冒金星,卻不管不顧,雙手胡亂地在黑暗中向前抓撓、摸索!他摸到了冰冷的木門框!

他毫不猶豫,一頭扎進了那扇敞開的、通往未知黑暗的小門!

濃重的、帶著濃烈霉味和陳舊紙張氣息的黑暗瞬間將他吞沒!比前廳更甚的冰冷包裹了他。那詭異的搖籃聲,似乎就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后室深處,清晰地、緩慢地、持續地回蕩著:“咿呀……咿呀……”

沈硯喘著粗氣,如同瀕死的困獸,在絕對的黑暗中,循著那索命般的聲音,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腳下似乎踢到了散落的雜物,發出嘩啦的聲響。他不管不顧,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它!毀了它!

那搖籃聲仿佛就在前方幾步之遙。

他猛地向前一撲!

“嘩啦——哐當!”一聲巨響!他似乎撞翻了什么東西,一堆雜物稀里嘩啦地散落下來,砸在他身上。

與此同時,那詭異的搖籃聲,戛然而止!

后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沈硯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在這狹小密閉的空間里格外刺耳。他摸索著,摸到了身下散落的似乎是木架、木板的碎片。剛才撞翻的,似乎是一個放置雜物的舊木架?

搖籃呢?那聲音呢?

難道……是幻覺?還是……

就在他驚疑不定、心神巨震之際,祠堂前廳那兩扇沉重的大門處,突然傳來“嘎吱——”一聲悠長而清晰的摩擦聲!

緊接著,是“咣當”一聲沉重的悶響!

門!前廳的大門!被徹底推開了!

昏暗的天光混雜著冰冷的雨氣,瞬間涌入了死寂的祠堂前廳!驅散了門口附近一小片濃重的黑暗!

“沈老爺?沈老爺!您在嗎?”一個帶著驚惶和試探的中年男人聲音,穿透風雨,從前廳大門處傳了進來,顯得有些遙遠模糊。

是沈府另一個管事,趙福的聲音!他帶著人找來了!

光亮!人聲!

生的希望如同強心針,瞬間注入沈硯幾乎崩潰的身體!他猛地從地上爬起,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和滿身的灰塵木屑,跌跌撞撞地沖出后室那扇小門,撲向前廳那一片象征著生機的微光!

前廳的景象映入眼簾。大門洞開,趙福和幾個打著油紙傘、提著燈籠的健壯家丁,正一臉驚懼地站在門口,燈籠昏黃的光線照亮了他們同樣蒼白驚惶的臉。雨水順著他們的傘沿不斷滴落。

光亮驅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祠堂前廳中央——老余的尸體依舊伏在那里,在燈籠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僵硬詭異的姿態。

“老余……老余他……”趙福看到了地上的尸體,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沈硯沒有解釋,也顧不上解釋。他幾乎是撲到大門邊,貪婪地呼吸著門外涌入的、帶著雨水泥土氣息的冰冷空氣,那感覺如同溺水之人終于浮出水面!他一把推開擋在門口驚魂未定的趙福,踉蹌著沖進了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卻讓他混亂灼熱的頭腦感到一絲清醒。

“老爺!您……”趙福慌忙舉著傘追出來。

“別廢話!”沈硯猛地回頭,雨水順著他的下頜不斷滴落,臉色慘白如紙,眼神卻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瘋狂和后怕,“帶上老余!回府!立刻!馬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洞開的、如同怪獸巨口的祠堂大門,里面依舊是無盡的黑暗。那扇通往陰森后室的小門,在微弱的光線下,只剩下一個模糊的、方形的黑洞,靜靜地敞開著,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逃離。

“咿呀……”那詭異的搖籃聲似乎又在耳邊幻聽般地響起。

沈硯猛地打了個寒顫,不再有絲毫猶豫,轉身大步沖入密集的雨幕,朝著山下沈府的方向,亡命般奔去。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卻沖刷不掉祠堂里那深入骨髓的陰冷和恐懼,更沖刷不掉老余臨死前那怨毒的眼神,以及那半個印在門檻外、沾著暗紅泥漿的……女子弓鞋印。

雨,下得更大了。山路泥濘濕滑,家丁們用臨時找來的門板,抬著老余僵硬的尸體,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狂奔的沈硯身后。燈籠的光線在風雨中搖曳不定,如同鬼火,映照著每個人臉上驚魂未定的恐懼。

沈府高大的門樓終于出現在雨幕中,那熟悉的輪廓此刻竟讓沈硯感到一絲虛脫般的慶幸。他幾乎是撞開了虛掩的側門,濕透沉重的身體帶倒了門旁一個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哐當!”刺耳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府邸前院響起。

然而,預想中仆役聞聲趕來的腳步聲卻沒有出現。

死寂。一種不祥的、比祠堂里更令人心頭發毛的死寂,瞬間籠罩了他。

偌大的前院空無一人。雨水在青石地面積起水洼,倒映著灰暗的天空和廊下在風雨中劇烈搖晃的白紙燈籠。回廊曲折幽深,通往內院的月洞門黑洞洞的,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整個沈府,仿佛變成了一座空宅。

“人呢?!都死哪去了?!”沈硯朝著空蕩蕩的庭院嘶吼,聲音嘶啞破裂,帶著被恐懼和憤怒反復煎熬后的狂躁。

他的吼聲在空曠的庭院里回蕩,然后被無情的雨聲吞沒。沒有任何回應。只有風雨穿過回廊,發出嗚嗚的悲鳴。

“老……老爺……”趙福帶著抬尸體的家丁也跟了進來,看到眼前死寂的景象,同樣嚇得面無人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這……這人都……”

“閉嘴!”沈硯厲聲打斷他,胸口的怒火和寒意交織翻騰。他不再指望這些嚇破了膽的下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步穿過前院,徑直朝著自己居住的正院奔去。趙福等人抬著老余的尸體,惶恐地跟在后面。

正院的景象更加詭異。回廊下,一個打翻的銅盆滾落在角落,里面的水灑了一地。幾件仆役的衣物凌亂地丟在廊柱旁,像是匆忙間脫下的。沈硯沖進自己的書房——門虛掩著。里面一片狼藉!書案上的筆墨紙硯被掃落一地,幾卷珍貴的古籍散亂地攤開在濕漉漉的地面上,顯然是被雨水從開著的窗戶打濕的。他沖到書案前,猛地拉開那個存放重要契據和銀票的暗格——空了!里面只剩下幾張無關緊要的廢紙!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沈硯的四肢!不是意外!是有人趁他不在,洗劫了沈府!是調虎離山!那亡妻的婚帖,那祠堂里的索命……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一個將他引出府邸,好方便幕后之人動手的惡毒圈套!

“該死!”沈硯一拳狠狠砸在書案上,震得案幾嗡嗡作響。晚晴……孩子……府邸被劫……這一切線索瘋狂地在他腦中沖撞,卻混亂得如同亂麻,找不到頭緒!那個弓鞋印!那個來自祖墳的暗紅泥土!這府里……或者府外……一定有鬼!

“老爺!老爺!”趙福驚恐的聲音帶著哭腔從書房外傳來,“老余……老余他……他不見了!”

沈硯猛地沖出書房:“什么?!”

“剛……剛才我們把老余的尸身……暫時放在正廳廊下避雨……就……就一轉頭的功夫……他……他就不見了!”趙福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幾乎要癱軟在地,“就……就剩下那……那塊蓋尸的白布了……”

沈硯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他沖到正廳廊下。果然,剛才放置老余尸體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只有一塊沾著泥水的粗白布,孤零零地遺落在濕漉漉的青石地上,被雨水迅速浸透。老余的尸體……就在他們幾個大活人的眼皮底下……在風雨交加的沈府……消失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寒意,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陰風,瞬間席卷了沈硯全身!這沈府,比那鬧鬼的祠堂,更加兇險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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