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珩眼角余光瞥見手機屏幕亮起，腳步未停。
教練Miller那句“other kind of cardio”的戲謔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他咬緊牙關，又將跑步機速度調高一檔，雙腿沉重地交替邁動。
心率監測的數字急速飆升。
左臂的悶痛在持續的爬坡跑中化為熟悉的灼熱感，被他強行壓制。
一個多小時的混合訓練結束，汗水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灘。陸云珩刻意避開了所有需要左臂爆發力的動作，但左臂的悶痛依舊。他喘著粗氣走下器械，抓起毛巾胡亂擦汗，這才拿起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秦曦晞下午2:10的信息。陸云珩嘴角微揚，手指快速敲擊：
陸云珩：好，玩得開心。我在練，晚點聯系。
發送完畢，他猛灌幾口水，走向力量區，單手抓起一只啞鈴。
嗡——嗡——嗡——
手機在他手心瘋狂震動，屏幕上跳動著“媽咪”。
陸云珩皺眉接通，陸海璇中氣十足又火冒三丈的粵語瞬間炸響：
“你個衰仔！仲喺邊度蒲啊？！我頭先入你大佬間房攞嘢，發現佢擺喺鞋柜最底層果對爛鬼人字拖唔見咗啊！係咪又係你攞咗？！同你講過幾多輪唔好掂佢啲嘢！佢今晚就返到淺水灣?喇！如果畀佢發現係你搞過佢對拖，你今次仲唔死？！即刻同我死返嚟執手尾！你間房我冇鎖匙?！”
（“你這個臭小子！還在外面鬼混什么？！我剛才進你大哥房間拿東西，發現他放在鞋柜最底層的那雙破人字拖不見了！是不是又被你拿走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碰他的東西！他今晚就要回淺水灣了！要是讓他發現是你動了他的拖鞋，你這次還不死定了？！趕緊給我滾回來收拾爛攤子！我沒有你房間的鑰匙！”）
陸云珩臉色“唰”地白了！
昨天上午順走大哥那雙破人字拖扮“波牛”的畫面清晰浮現……
他！忘！記！塞！回！去！了！
陸云珩猛地停下動作，把啞鈴放回原位。
“靠！”他低吼一聲，毛巾胡亂抹了把臉，沖進淋浴間。
冷水兜頭澆下，他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抓起包就往外沖。
站在路邊，陸云珩焦急地揮手攔車。鉆進出租車，喘勻了氣才想起跟女友報備，連忙掏出手機發信息：
【陸云珩：曦晞姐姐，我有點急事，得立刻回家一趟。】
【陸云珩：你忙完自己休息，注意安全。】
【陸云珩：胳膊沒事，放心。】
發送完，他癱在座椅上，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中環街景，指關節捏緊。
……
香港會網球場，1號場。
下午約4:30。
啪！
一道凌厲的直線球砸在邊線附近。
“Out！死女包！出界少少啊！請食飯！”秦曦晞叉腰笑道，香芋紫的網球裙襯得她活力四射，汗水沿著額角滑落。
對面，扎著高馬尾的葉西西（西西）穿著同款薄荷綠球裙，佯裝懊惱地跺腳：“哇！曦晞姐！你出去采風半年，難道只練出了‘鷹眼’（指看球超準）和‘飛毛腿’（指跑得飛快）嗎？！”她嘴上抱怨，眼神卻亮得驚人，緊盯著秦曦晞，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
西西的反手切削又低又轉，秦曦晞的網前截擊迅捷如電。
底線相持時，兩人跑動覆蓋全場，每一次漂亮的擊球都引來場邊低低的贊嘆。
同時，場邊遮陽傘下。
阿May用手肘碰了碰朋友，壓低聲音，下巴朝場上努了努：
“睇下，系咪好癡纏？上年我問佢打唔打，佢個樣好似我阻住佢地球轉咁！黑口黑面，即刻收拍走人！”
她模仿著西西當時的冷臉和上下打量的眼神，惟妙惟肖。
（“你看，她們是不是特別親密？去年我約她打球，她那表情就好像我耽誤了她天大的事一樣！臉臭得不行，當場就收起球拍走了！）
朋友B咋舌：“哇，咁大差別？宜家對住曦晞就笑到見牙唔見眼？”
（“哇，差別這么大嗎？現在對著曦晞，她就笑得眼睛都看不見、只露牙齒了？”）
“咪系咯，”
朋友C即刻搭嘴，眼尾掃咗下隔籬場正大力發球嘅Jason，
“聽講佢而家同Jason拍緊拖?？你睇，Jason就喺隔籬啊！哇，佢換男朋友快過轉衫啊，之前唔系先同個好靚仔嘅鬼佬一齊咩？Jason就算再靚仔，都唔知可以撐幾耐啫～”
（“可不是嘛，”“聽說她在跟Jason談戀愛呢？Jason就在隔壁場。哇，她換男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勤快，上一個不還跟一個老外在一起嗎？Jason就算再帥，都不知道他能撐多久？”）
阿May翻了個白眼，語氣有點酸：
“哼，知唔知佢以前叫葉玲瓏?？后尾唔知點解改名葉西西。聽講同曦晞系哥大大一交換果年識嘅？秦曦晞好似24，佢21，啱啱畢業。”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Jason同我一屆，佢細大屆，之前仲同我爭過Project名額，趾高氣揚嘅！依家對住曦晞就咁嗲！”
（哼，知不知道她以前叫葉玲瓏的？后來不知為什么改名葉西西。聽講和曦晞是哥大大一交換那年認識的？秦曦晞好像24，她才21，剛剛畢業。Jason和我一屆，她大一屆，之前還跟我爭過Project名額，趾高氣揚的！現在對著曦晞就這么嗲！）
阿May的目光又忍不住飄向隔壁場Jason矯健的身影，眼神復雜。
場上比分膠著。
約下午5:00。
“Deuce！”（平分！）
秦曦晞發球。
一個勢大力沉的內角ACE！球速極快，直砸發球區邊線內側。
“好嘢！”場邊喝彩。
葉西西反應慢了半拍，球已彈出界外。
她非但不惱，反而沖著秦曦晞用力鼓掌，笑容燦爛得晃眼：“犀利啊曦晞姐！”
最終，秦曦晞艱難拿下這一局。
兩人走到場邊陰涼處，汗水淋漓。
秦曦晞突然感覺小腹一陣熟悉的墜痛，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完全忘了今天生理期！剛才打得太興奮沒感覺，現在一身汗停下來，痛感開始明顯了，而且感覺量不小。她微微蹙眉。
葉西西極其自然地拿起毛巾，先輕柔地替秦曦晞擦了擦后頸和額角的汗珠，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皮膚，然后才胡亂抹了把自己的臉。
她看著秦曦晞泛紅的臉頰、晶亮的眼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喉頭動了動，心跳快得發慌。
“走啦曦晞姐，”葉西西聲音帶著微喘，手臂極其自然地環上了秦曦晞的腰，“樓下蘭芳園，凍檸茶，我嘅！”
秦曦晞趕緊輕輕掙脫，擺擺手：“唔啦唔啦，西西。我…我頭先唔記得咗今日唔舒服，啱啱開始有啲肚痛，一身汗好似仲痛多咗少少。我飲自己樽水就得啦，凍嘢都唔飲得。”
（不了不了，西西。我…我剛才忘了今天不舒服，剛剛開始有點肚子痛，一身汗好像還更痛了一點。我喝自己瓶裝水就好了，凍飲也不能喝。）
她拿起自己的礦泉水瓶示意。
葉西西臉上立刻堆滿擔心：“肚痛？嚴重唔嚴重啊？我送你返酒店啦！”
（肚子痛？嚴不嚴重？我送你回酒店啦！）
“唔使唔使！”秦曦晞連忙拒絕，打開手機看到陸云珩的信息，她一邊快速回復一邊說，
“真系冇事，可能就係攰，返去沖個涼休息下就好。你自己去同Jason玩啦！”
（不用不用！真沒事，可能就累了，回去沖個澡休息下就好。你自己去和Jason玩吧！）
【曦晞：知道啦！家里事要緊，你快去忙吧！】
【曦晞：我剛和朋友打完球，準備回去了。胳膊沒事就好。(摸摸頭.jpg)】
發送。
兩人收拾好東西往出口走，在通道處，遇到了中場休息走過來的阿May幾人和剛打完球、拿著球拍和水瓶的Jason。
“Hi，曦晞，阿西，打得超勁啊！”阿May笑著招呼，眼神飛快掃過葉西西虛環在秦曦晞腰上的手。
Jason也笑著走近，目光溫和地落在葉西西身上：“打得真好，西西。”
他走到葉西西身邊，很自然地伸手攬了下她的肩膀，動作親昵。
他微微低頭，湊近葉西西耳邊，壓低音量，帶著點笑意：“今晚…想試試那瓶新到的Barolo嗎？”
葉西西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對著秦曦晞，手臂在秦曦晞腰間收得更緊了些，對著秦曦晞：
“曦晞姐，你真系唔使我送？飲完嘢陪你去維港散下步？吹下風可能舒服啲！”
（曦晞姐，你真不用我送？喝完東西陪你去維港散下步？吹吹風可能舒服點！）
葉西西眼神帶著期待，完全忽略了肩上的手和耳邊的低語。
秦曦晞感受到西西的關心，但小腹的不適讓她只想快點回去：
“真系唔使啦！你哋去拍拖啦！我好攰想返去沖涼瞓陣。拜拜！”
（真不用啦！你們去拍拖吧！我好累想回去沖澡睡會兒。拜拜！）
她輕輕拍拍葉西西的手臂，又對Jason和阿May等人點點頭，轉身獨自快步走向更衣室。
葉西西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轉向Jason，語氣恢復了平時的隨意：
“Jason，我哋走啦。”（Jason，我們走吧。）
她主動伸手牽住Jason的手。
阿May看著Jason被葉西西牽走，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