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閣主倒下的時候，腦袋歪得像個喝醉的酒壇子。柳十娘的槍尖還抵在他天靈蓋上，三節棍的殘片卡在顱骨裂縫里，像根插錯地方的筷子。

陳老實蹲下去，手指剛碰到對方心口，就感覺皮肉底下有東西在爬。

“這玩意兒還沒死？”他縮回手，破陶碗本能地護在胸前。

“不是他?！绷锸諛?，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是那把扇子。它自己捅的?！?

阿七喘著粗氣靠在墻邊，臉色發青，手還在抖：“它……它剛才自己動了？”

“斬親訣練多了，扇子都成精了?！标惱蠈嵿止荆半y怪他每次殺人前都要念詩，估計是怕自己手軟，靠酸話壯膽?！?

話音剛落，尸體猛地抽搐，胸口裂開一道縫，一片指甲蓋大的黑鐵片鉆出來，打著旋兒往天花板撞。陳老實抬碗一擋，鐵片“?！钡貜楋w，嵌進石壁，顫了兩下不動了。

“再這么下去，他能把自己拼成鐵刺猬?！标惱蠈嵞税涯?，“得趕緊問點有用的。”

他伸手去翻玄冥閣主的眼皮，剛掀開一條縫，尸體喉嚨里突然“咯”了一聲。

“星……星穹閣……有人……傳信……”

聲音斷得像被刀切過。

陳老實立刻把耳朵湊過去：“誰？誰傳的？”

“觀測員……編號……”

后面的話被一口黑血堵了回去。閣主嘴角冒泡，眼珠翻白，胸口那道縫又鉆出一片鐵，直挺挺插進自己下巴，把嘴釘在地上。

“我靠！”陳老實往后一蹦，“這叫臨終遺言？這叫自殘大賽冠軍！”

柳十娘一腳踢開尸體下巴上的鐵片：“他想說的，是星穹閣里有內鬼？幫過他？”

“聽著像?！标惱蠈嵍⒅约赫菩?，“問題是，他說一半就變燒烤架，咱上哪找下半截？”

他話剛說完，肚子里“?！钡匾豁憽?

不是餓。

是系統。

整整一天沒動靜的【咸魚抽抽樂】，終于在零點準時刷新。

掌心浮出一臺老式錄音機，黃銅旋鈕，磁帶倉上貼著紙條：“真話專用，假話自燃”。

“喲，今兒這么靠譜？”陳老實樂了，趕緊把機器貼到閣主嘴邊。

尸體已經不動了，但錄音機的指示燈還是閃了兩下，吐出半截聲音：

“大執掌……已滲透……皇室……”

后面全是“滋啦”雜音。

陳老實按了回放，又聽了一遍，還是那七個字。他盯著磁帶標簽，上面寫著“#03-未歸檔”。

“#03？”他眼皮一跳，“這編號怎么聽著……有點熟？”

柳十娘瞥了一眼：“別管編號了。重點是‘滲透皇室’——皇帝身邊有大執掌的人？”

“也可能是皇帝就是?！标惱蠈嵃唁浺魴C塞進懷里，順手摸了摸銹鈴，“反正這局棋，從頭到尾都不是咱們在下?！?

阿七突然抬頭：“哥，那玉璽……還在流黑水?！?

三人轉頭。

玉璽躺在地上，裂紋里滲出黏糊糊的黑汁，像腐爛的樹根在冒漿。柳十娘走過去，想一腳踩碎，結果剛靠近，虎符耳墜就燙得她縮手。

“反噬？”陳老實蹲下，用破碗接了一滴黑汁。

碗底碎片微微震動，映出模糊口型，無聲說了句：“九洲皇室，不過容器。”

“又是這句?！标惱蠈嵗湫?，“老道士你能不能換句臺詞？背稿都背膩了?！?

柳十娘一把抓起玉璽，轉身塞進阿七手里：“接著?！?

阿七一愣：“姐？”

“你是真血脈。”柳十娘盯著他，“那就由你來承受這狗屁宿命。別指望我替你擋。”

玉璽剛貼上阿七掌心，黑汁猛地噴出，濺在石板上“滋滋”冒煙。阿七渾身一抖，眼白翻起，嘴里嘟囔：“哥……我不是皇帝……我想當太監首領……十八房媳婦……”

陳老實趕緊扶住他：“行行行，給你批，回頭我幫你寫個奏折，標題就叫《關于閹人婚姻自由的可行性報告》?！?

柳十娘沒笑，盯著玉璽：“這毒，就是歷代皇帝活不長的原因？”

“八成是。”陳老實把碗湊近，“容器裝久了，罐子自己爛了?！?

他話音未落，黑汁在碗里晃了晃，竟浮出一張人臉，嘴唇開合，無聲說了句“救我”。

陳老實手一抖，差點把碗扔了。

“誰在求救？”柳十娘皺眉。

“不知道?！彼柿丝谕倌暗悄槨悬c像……”

像誰，他沒說。

也不敢想。

阿七昏昏沉沉靠在墻邊，玉璽還攥在手里，黑汁順著指縫往下滴。陳老實抬頭，發現密道盡頭有光。

不是火把。

是幽綠色的微光，從一堆壇子上泛出來。

“走?！彼寻⑵呖钙饋?，“那邊有東西。”

壇子歪七扭八堆在角落，大大小小幾十個，全是青金材質，和老道士的腌菜壇一個模子刻的。陳老實一個一個看過去，腳底打滑，差點摔個狗啃泥。

“這地怎么這么濕？”

“不是濕。”柳十娘蹲下摸了摸，“是油。壇子漏了。”

陳老實端著破碗，強迫自己躺平在地，臉貼石板：“老子啥都不知道，啥都不想查，咸魚模式啟動?！?

丹田里的火鍋味雷劫立刻消停了。

他仰面躺著，視線正對壇底。

每一個壇子，底部都刻著四個字：致穿越者。

字歪得像喝醉的蚯蚓爬出來的，但筆跡——和老道士留下的“致穿越者”完全一樣。

“哈?！标惱蠈嵑鋈恍Τ雎暋?

“笑什么？”柳十娘問。

“笑老東西。”他指著壇子，“他養我，就是為了讓我替他寫遺書？”

柳十娘沒接話，走到最近的壇子前，伸手抹去表面灰塵。壇體有裂縫，里面露出半張人皮面具，內側刻著幾個小字：“清道夫03號”。

“清道夫？”陳老實爬起來，“這編號又來了?！?

他盯著那行字，忽然覺得腦仁一疼，像有根針在戳天靈蓋。

不是幻覺。

是道種在響。

破陶碗里的碎片嗡嗡震動，水珠濺出來，在地上拼出三個字：別信。

陳老實抬頭，看向柳十娘：“咱得走?！?

“為什么？”她正要碰那面具。

“因為?！彼话炎ё∷滞?，“這地方的壇子，不是用來裝東西的。”

“是用來裝人?！?

話音未落，阿七突然睜眼，瞳孔全黑，嘴里冒出一句話，聲音不像他自己：

“第九枚道種，已在體內?！?

陳老實猛地回頭，看向那堆壇子。

最角落的一個，壇底刻字被磨平了，只留下一個編號：#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