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弋的皮鞋踏進門時帶著一身寒氣，隨手將西裝外套扔在玄關衣架上，領帶被扯得松垮，領口敞開兩顆扣子，露出線條緊繃的鎖骨。

他徑直走進臥室，沒開燈，借著窗外的月光半躺進沙發里。白天會議室里的唇槍舌劍、談判桌上的步步緊逼，那些藏在西裝革履下的戾氣，就像是未熄的余燼。

直到目光撞上墻面——那幀相框嵌在月光里，格外清晰。里面的房晴穿著高中校服，抱著畫板站在香樟樹下，風掀起她的裙擺，笑容亮得晃眼。

祁弋忽然坐直身體，一步步走過去。戾氣在靠近相框的瞬間褪得干干凈凈，他伸出手，指腹輕輕蹭過玻璃上女孩的臉頰，然后微微低頭，在她笑眼的位置落下一個近乎虔誠的吻。

“你本該屬于我的。”他對著相框低語，聲音里的占有欲像藤蔓，悄無聲息纏緊了整間屋子。

回到高中時期……

午后的陽光漫過實驗樓的窗臺，祁弋坐在最后一排，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前排的喧鬧里，房晴的聲音像浸了陽光的玻璃珠，脆生生地滾過來：“梅好，你看這個標本盒是不是很像你上次丟的那個？”

他抬眼時，正看見房晴把一個標本盒往梅好手里塞。女孩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馬尾辮歪歪扭扭地垂在肩上，笑起來時左邊臉頰有個淺淺的梨渦。梅好接過盒子，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聲音溫軟：“是很像，不過我的早找到了。”

祁弋的目光頓了頓。他認得那個標本盒——上周三放學后，房晴在生物實驗室門口蹲了半小時，就是為了等失主來領這個印著鈴蘭圖案的盒子。那時她蹲在臺階上，校服裙擺沾了點灰塵，卻仰著頭跟路過的老師說“沒關系，我再等等”，陽光落在她發頂，像鍍了層金邊。

梅好轉身把盒子放進抽屜時，眼角的余光掃過窗外。籃球場的方向，李晏如正彎腰給隊友系鞋帶，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祁弋看見梅好的耳尖悄悄紅了，手指在筆記本上寫下的公式，末尾多了個小小的籃球圖案。

“李晏如剛才投籃的時候，是不是故意往我們這邊偏了點？”房晴湊到梅好耳邊，聲音壓得低低的，眼里卻閃著興奮的光。她總這樣，把梅好的每一個細微反應都當成獨屬于自己的秘密，卻沒注意到梅好望著籃球場的眼神，溫柔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下課鈴響時，房晴抱著作業本往辦公室走，經過祁弋身邊時，不小心撞掉了他攤開的習題冊。紙頁嘩啦啦散開，最上面那頁空白處，用極輕的筆觸畫著個扎馬尾的女孩側影，眉眼間的梨渦清晰可見。

“對不起對不起！”房晴慌忙蹲下來撿，指尖劃過紙頁時頓了頓，卻沒認出畫里的人是自己。她把習題冊遞回來，抬頭時撞上祁弋的目光，愣了兩秒才訥訥道：“同學，你的筆鋒好好看啊。”

祁弋沒說話，只接過本子，指尖在那頁畫跡上輕輕按了按。房晴已經跑遠了，書包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奔向了正給李晏如遞水的梅好。陽光穿過走廊的玻璃窗，在祁弋腳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個沉默的注腳——他藏在草稿紙背面的心事，她永遠不會知道；她捧在手心的熱忱，也永遠不會投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