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無數根細針，扎在林辰單薄的外賣服上。他剛把拋錨的電動車推到路邊的大樹下，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就順著風鉆進了鼻腔?；煸跐庵氐臐裢廖独?，像一根生銹的鐵絲，刮得人心里發緊。

“嘖?！绷殖桨櫫税櫭迹帜ǖ裟樕系挠晁?。神識在剛才就捕捉到了異?！皇庆`氣，更不是凡間該有的氣息，那股陰冷污穢的東西，像極了仙界最底層魔域邊緣飄蕩的廢氣，只是稀薄了千萬倍。

他本不想多管閑事。末法時代的地球危機四伏，修復道傷才是頭等大事。可那若隱若現的血腥味里，還摻著一絲微弱的生魂波動，正在一點點消散。

“罷了?！绷殖絿@了口氣，邁開步子朝著氣息來源走去。腳下的泥路濕滑難行，每一步都陷進半尺深的爛泥里，濺得褲腿上全是黑黃的泥漿。曾經踏碎九天云氣的仙尊，如今卻在凡間的泥沼里深一腳淺一腳，說不出的荒誕。

越往前走，那股陰冷氣息就越濃。雨幕中隱約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像是野獸張開的嘴，吞吐著令人作嘔的濁氣。洞口周圍的雜草歪歪扭扭，不少都呈現出不正常的焦黑，像是被什么東西灼燒過。

林辰放輕腳步，借著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看清了那是個廢棄的礦坑。洞口用銹蝕的鐵絲網圍著，卻被撕開了一個大豁口，鐵絲扭曲得像麻花，邊緣還沾著幾撮暗褐色的毛發。

“吼——”

一聲低沉的咆哮從礦坑深處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暴戾。緊接著是骨頭被嚼碎的脆響，混雜著模糊的呻吟，聽得人頭皮發麻。

林辰眼神一凝，側身鉆進了鐵絲網。礦坑入口比想象中寬敞，地面散落著生銹的礦車零件和碎石，踩上去發出“嘎吱”的聲響。往里走了約莫十步，一股更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幾乎凝成了實質。

閃電再次亮起的瞬間，林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礦坑深處的空地上，一只體型堪比小牛犢的山貓正蹲在地上，頭埋在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里瘋狂撕咬。它的皮毛是深灰色的，卻泛著詭異的暗紫色光澤，原本該是圓潤的臉龐此刻棱角猙獰，露出的獠牙足有手指長，沾著暗紅的血珠。最嚇人的是它的眼睛，瞳孔變成了豎立的細線，閃爍著非人的幽綠色光芒，像是兩團鬼火。

而那團被撕咬的東西，竟然是個穿著沖鋒衣的男人。

男人的一條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褲管已經被血浸透，露出的皮肉上有幾道深可見骨的爪痕。他的肩膀更是被咬得血肉模糊，半邊身子都陷在血泊里，只剩下微弱的起伏證明還活著。每一次山貓的撕咬，都會讓他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抽氣聲，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嗬……嗬……”男人艱難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沾滿血污的臉，眼睛半睜著，視線渙散。當他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林辰時，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變異山貓被這細微的動靜驚動，猛地抬起頭。幽綠的眼睛死死盯住林辰，嘴角還掛著碎肉和血絲，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脖頸上的毛發根根倒豎。

剛才還在撕咬獵物的它，此刻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猛獸，全身都繃緊了，四肢微微彎曲，擺出了隨時要撲上來的架勢。男人傷口處不斷涌出的鮮血，在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腥甜，刺激得它愈發狂暴，嘴角甚至開始滴落涎水，砸在地上發出“啪嗒”聲。

林辰瞇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只怪物。

體內的仙元在微微躁動，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源于本能的排斥。這只山貓身上的氣息雖然微弱，卻帶著他極為熟悉的“污穢”特質——那是被魔氣侵蝕后的標志。只是這魔氣太過稀薄，更像是某種殘留的污染，連最低等的魔仆都算不上。

“末法時代，竟還有魔氣殘留？”林辰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他能感覺到，這礦坑深處的魔氣濃度比外面高上一些，似乎是從地底滲透出來的。難道這顆看似平凡的藍色星球，藏著比他想象中更多的秘密？

變異山貓顯然沒耐心等他思考。在它眼里，林辰只是又一個送上門來的獵物。它低吼一聲，后腿猛地蹬地，帶著一陣腥風撲了過來。速度竟比凡間最快的獵豹還要迅猛，利爪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寒光。

林辰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眼神冷了幾分。

若是在萬年前，這樣的貨色連讓他抬眼皮的資格都沒有。彈指間便可灰飛煙滅?？涩F在……他感受了一下體內僅存的、勉強能稱之為“靈力”的微薄能量，又看了看自己這副被末法法則壓制得孱弱不堪的身軀，眉頭皺得更緊了。

硬拼倒是不至于輸，但肯定會耗費不少力氣。他現在最缺的就是力氣。

“吼！”

山貓的巨口已經近在眼前，腥臭的氣息幾乎要將人熏暈。林辰甚至能看清它牙縫里嵌著的碎肉。

就在這時，地上的男人突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啞地喊了一聲：“救……救……”

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卻讓林辰原本有些猶豫的動作定了下來。

他想起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的茫然無措，想起了餓肚子時啃的那碗五塊錢素面，想起了為了幾塊錢報酬在雨里奔波的狼狽。仙尊的驕傲早已被磨平了大半，剩下的，是作為“人”的一點底線。

林辰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山貓的撲擊。利爪幾乎是擦著他的胳膊過去的，帶起的勁風刮得皮膚生疼。

“砰！”

山貓撲了個空，重重撞在身后的巖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碎石簌簌落下。它晃了晃腦袋，似乎被撞得有點懵，但很快又轉過身，幽綠的眼睛里怒火更盛，再次低吼著擺出攻擊姿態。

林辰活動了一下剛才被勁風掃到的胳膊，感受著體內那點可憐的靈力?？磥?，不動點真格是不行了。

他沒有再后退，反而迎著山貓的目光，緩緩抬起了右手。指尖縈繞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金光——那是他用僅剩的仙元，勉強凝聚起的一點鋒芒。

雖然對付不了真正的強者，但收拾這么一只被低等魔氣污染的畜生，應該……夠了吧？

林辰心里也沒底。畢竟，這是他來到地球后，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對上這種“邪物”。

山貓似乎感覺到了威脅，又或許是被林辰的鎮定激怒了。它再次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四肢發力，第二次撲了過來。這一次，它的目標不再是林辰的身體，而是他的喉嚨，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

空氣中的血腥味和陰冷氣息交織在一起，仿佛整個礦坑都變成了擇人而噬的怪獸之口。雨還在下，敲打著礦坑頂部的巖石，發出單調的聲響，卻襯得此刻的寂靜更加詭異。

林辰看著越來越近的血盆大口，眼神平靜無波。他的指尖，那點金光越來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