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太陽像個燒紅的烙鐵掛在天上，柏油馬路被曬得滋滋冒熱氣。林辰把電動車停在“速達”外賣站點門口的樹蔭下，車座燙得能煎雞蛋，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胡亂抹了兩把才敢坐上去。

站點里鬧哄哄的，十幾個騎手擠在空調出風口底下，有人捧著冰紅茶噸噸猛灌，有人脫了外套光著膀子扇風，還有人對著手機屏幕罵罵咧咧——多半是又被客戶差評了。

“辰哥，這兒！”

一個穿著同款藍色外賣服的年輕小伙沖他招手，臉上掛著彌勒佛似的笑，眼睛瞇成了兩條縫。他叫陳浩，比林辰小兩歲，是站點里出了名的“活地圖”，據(jù)說閉著眼睛都能在老城區(qū)的胡同里繞明白。

林辰走過去時，陳浩正用美工刀劃開一個冰鎮(zhèn)西瓜，紅瓤里的甜水順著刀刃往下滴，滴在他洗得發(fā)白的運動鞋上。“剛從隔壁水果店順的，老板跟我熟，五塊錢買了個大的。”他把最大的一牙遞過來，指甲縫里還沾著點西瓜籽，“快吃，再不吃化了。”

林辰接過西瓜，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心里的燥意消了大半。“謝了。”他咬了一大口，甜汁順著嘴角流到下巴，他也懶得擦。

“客氣啥。”陳浩自己也捧起一牙西瓜，吃得滿臉都是，“說真的辰哥，你那車技是真牛。早上在百貨大樓門口，你是咋從兩輛公交車中間鉆過去的？我眼睜睜看著你電動車輪子離公交車就差一手指頭，嚇得我魂都飛了。”

這話倒是沒夸張。林辰以前在宗門練過輕身術，雖然現(xiàn)在修為大減，但對身體的掌控力還在。騎手們搶單時拼的就是速度，別人眼里的“死路”，他總能憑著靈活的轉向和精準的判斷擠出條活路。

“運氣好。”林辰含糊地應著，不想多提過去的事。

“運氣？”陳浩撇撇嘴，往地上吐了個西瓜籽，“上禮拜在濱河路，你為了趕時間，騎著電動車從馬路牙子上飛下去，那落差至少半米，我跟在你后面，眼睜睜看著你落地連晃都沒晃一下，直接加速跑了。就這還叫運氣？”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辰哥，你以前是不是練過？我瞅著你不像普通騎手。”

林辰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以前在工地搬磚，練就了一身蠻力。”

“拉倒吧。”陳浩顯然不信，卻也沒追問，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咋說，你這本事夠吃這碗飯了。不過話說回來，光有車技不行，還得懂門路。”他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機，點開地圖軟件，指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紅點，“看見沒？這是我標出來的近道，老城區(qū)那片胡同，導航根本導不明白，走我標的路，至少能快五分鐘。”

林辰湊過去看，只見屏幕上除了主路，還標著不少細如發(fā)絲的小巷子，有些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只寫著“從張奶奶家墻根過，記得打聲招呼”“李大爺門口有狗，按三聲喇叭就不叫了”。

“這些……你都記著？”林辰有點驚訝。他跑單這幾個月，光在老城區(qū)迷路過三次，有次為了找個藏在胡同深處的茶館，愣是繞了四十分鐘，最后被客戶投訴超時。

“那可不。”陳浩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打小在這城里長大，閉著眼睛都知道哪塊磚是歪的。就說前陣子吧，王哥接了個去‘聽濤園’的單，導航導到東門，結果東門早封了，繞到南門多走了兩公里。我跟你說，聽濤園后墻有個狗洞，電動車能鉆過去，直接到小區(qū)3號樓底下，省十分鐘不止。”

林辰把這些信息默默記在心里。他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既要跑單賺錢，又要抽時間去古玩市場淘寶，能省下十分鐘，就多十分鐘機會。

“對了辰哥，你最近總往古玩街跑啥？”陳浩突然問，眼睛里閃著八卦的光，“我好幾次看見你電動車停在聚寶閣門口，你也喜歡那些瓶瓶罐罐？”

林辰心里一動，含糊道：“隨便看看，說不定能撿著便宜。”

“撿便宜？”陳浩嗤笑一聲，把啃剩的瓜皮扔進垃圾桶，“你別逗了。古玩街那幫老板精得跟猴似的，見你穿外賣服，不坑你坑誰？就說聚寶閣那老頭，上次我?guī)退屯赓u，看見他把個玻璃珠子當‘老瑪瑙’賣，忽悠一個外地游客花了八百塊。”

林辰想起那個精瘦的老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么說，自己能撿著那塊靈石碎片，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不過話說回來，”陳浩話鋒一轉，往門口看了看，壓低聲音，“咱這城里還真有好東西，就是一般人見不著。”

“哦？”林辰來了興趣，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啥好東西？”

“你知道城西的‘觀瀾別墅區(qū)’不？”陳浩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個圈，“那地方住的都是有錢人，聽說有個姓趙的老板，家里專門建了個樓放古玩，光一個青花瓷瓶就值幾千萬。還有開發(fā)區(qū)那個做房地產的李總，據(jù)說收藏了一屋子的玉石，前段時間還在朋友圈曬過一塊拳頭大的黃玉，看著就眼饞。”

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拳頭大的黃玉？會不會是靈石？他趕緊追問：“這些人……會把東西拿出來賣嗎？”

“賣？”陳浩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人家買這些東西不是為了賣，是為了撐場面。你沒聽說過嗎？上次有個老板為了跟姓趙的搶一塊古玉，硬生生加價加到兩千萬，眼睛都不眨一下。”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他們偶爾會處理些‘看不上眼’的小東西，一般都交給拍賣行，或者在他們那個圈子里內部消化，咱們這種人根本碰不著。”

林辰?jīng)]說話，心里卻打起了算盤。拍賣行……富豪圈子……這些詞以前他聽都沒聽過，但現(xiàn)在卻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如果真有那么多古玩，說不定里面就有蘊含靈氣的寶貝。

“對了，”陳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前陣子我送外賣去‘錦繡華庭’，聽保安大叔說，小區(qū)里有戶人家在裝修，扔了不少舊東西，其中有個紅木箱子，看著挺老的。我當時沒在意，現(xiàn)在想想，說不定是個老物件呢。”

“錦繡華庭在哪？”林辰追問。

“就在古玩街后頭，離這兒不遠。”陳浩指了指西邊的方向，“不過那小區(qū)管得嚴，不是業(yè)主不讓進。你要是想去瞅瞅，得找機會混進去。”

正說著，站點里的派單系統(tǒng)“叮咚”響了一聲，屏幕上跳出一串新訂單。陳浩眼睛一亮，抄起手機就開始搶：“來了來了！中心醫(yī)院的單子，順路！”

林辰也趕緊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他搶了個去老城區(qū)胡同的訂單，剛好順路去錦繡華庭附近轉轉。

“我先走了。”林辰把瓜皮扔進垃圾桶，抹了把嘴就要往外走。

“哎辰哥，”陳浩叫住他，指了指他的電動車，“后胎氣有點不足，記得去補補。別又像上次似的，半路拋錨。”

林辰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電動車后輪，還真有點癟。他剛才光顧著琢磨古玩的事，壓根沒注意。“謝了。”他真心實意地說了句。

“客氣啥，都是兄弟。”陳浩揮揮手，已經(jīng)騎著車沖了出去，藍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車流里。

林辰發(fā)動電動車，心里暖暖的。來這個城市三年，他一直獨來獨往，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幾乎不跟人說話。陳浩是第一個主動跟他搭話、還愿意分享搶單秘訣的人。

陽光依舊毒辣，但林辰心里的煩躁卻淡了不少。他騎著車穿梭在車流里，腦子里盤算著錦繡華庭的事，也記著陳浩說的那些近道。或許，光靠自己瞎轉悠不行，得想辦法混進那些富豪的圈子里看看。

路過一個修車攤時，林辰停下車補胎。修車師傅是個憨厚的中年人，一邊擰著氣門芯一邊跟他嘮：“剛才那小伙子跟你一個站點的？人不錯，上次我車壞了，還是他幫我把工具送過來的。”

林辰笑了笑，沒說話。他突然覺得，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里，除了冰冷的靈氣和古玩，似乎還有些別的東西，值得他留意。

補好胎，林辰騎著車繼續(xù)往前，車筐里的保溫箱隨著車身顛簸輕輕晃動。他不知道的是，陳浩剛才說的那些話，像一把鑰匙，悄悄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門——一個充滿機遇，也暗藏風險的世界。而他的人生，或許從認識這個健談的本地小伙開始，就要悄然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