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山風帶著涼意掠過空地，卻吹不散火堆旁的熱鬧。不知是誰起的頭，幾個女生圍著火堆跳起了剛學的女團舞，動作算不上標準，卻透著一股鮮活的朝氣。角落里，帶吉他的男生調好了弦，指尖撥動間，輕快的旋律流淌出來，剛好合上舞步的節奏。

樊瀾也拉著唐芽要加入，被唐芽笑著擺手躲開：“我四肢不協調，就不湊熱鬧了?！彼谝安蛪|上，看著眼前笑鬧的人群，吉他聲混著歌聲飄在風里，連空氣都像是甜的。

魘祀一直陪在她身邊，目光落在跳動的火焰上，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手背。直到夜深了，大家漸漸散去回帳篷休息，他才牽著唐芽站起來：“去睡吧?！?

兩人的帳篷被安排在角落，離人群稍遠些。唐芽輕輕將睡熟的云澈放在防潮墊上，小家伙咂了咂嘴，翻了個身，小眉頭舒展開來。魘祀在她身邊躺下，自然地將她攬進懷里。

帳篷外還能聽見零星的說話聲和吉他的余韻，帳篷里卻格外安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唐芽往他懷里縮了縮，鼻尖蹭到他微涼的衣襟，忽然聽見他低聲說：“芽芽，我剛才感覺到一絲奇怪的氣息?！?

唐芽的心猛地一提，抬頭看他：“什么氣息？”

魘祀的目光掠過帳篷頂，眸色沉了沉。那氣息很淡，像是藏在密林深處，帶著點陰冷的腥甜，不像是尋常山精，倒有點像……他頓了頓，終究還是壓下了到嘴邊的話，抬手撫摸她的頭發：“說不好，也許是山里的老東西，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他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些：“別擔心，有我在。我、云澈，還有景軒他們，紅鬼也會一直跟著，我們都會護著你?！?

唐芽想起外面的樊瀾，連忙補充：“還有樊瀾，也得護著。”

“好，都護著?！濒|祀低笑，聲音溫柔得像山澗的流水，“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唐芽點點頭，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心里的不安漸漸散去。她閉上眼睛，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帳篷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云澈偶爾發出的夢囈。魘祀低頭看著懷里熟睡的唐芽，又看了眼旁邊的小家伙，眸子里的溫柔慢慢褪去，染上一層深邃的警惕。

他輕輕抽出被唐芽枕著的手臂，坐起身靠在帳篷壁上，目光透過帆布的縫隙望向漆黑的山林。那絲奇怪的氣息并沒有消失，反而像藤蔓一樣，悄無聲息地在暗處蔓延。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穿透林葉，帳篷外傳來同學們起床的動靜，才緩緩收回視線，低頭在唐芽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

新的一天開始了，而有些東西，或許也在暗處悄然等待著。

天剛蒙蒙亮，空地上就熱鬧起來。男生們手腳麻利地拆帳篷、打包行李，女生們則圍在火堆旁煮熱水，空氣中飄著速溶咖啡和面包的香氣。云澈還在紅鬼的照看下睡著，唐芽幫著收拾了些零碎物件，轉頭就看見魘祀正站在晨光里，指尖拂過帳篷的繩索，動作利落得不像個“家屬”。

“都收拾好了？”他走過來，自然地接過唐芽手里的背包。

“嗯，就等出發了?！碧蒲啃α诵Γ抗鈷哌^正在清點人數的林玥，“樊瀾呢？”

“在那兒呢！”樊瀾背著個小巧的雙肩包跑過來，手里還舉著半根火腿腸，“剛跟林玥確認了路線，今天往山深處走，據說有片特別好看的瀑布。”

一行人順著蜿蜒的山路往里走。清晨的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山風里混著松針和野花的清香。有人點開手機里下載好的歌單，輕快的旋律在林間回蕩；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昨晚沒看完的劇，時不時發出一陣笑；還有人拿著剛買的手鏈互相比劃，說著哪家店的新款更好看。

唐芽、魘祀和樊瀾走在隊伍中間，沒跟著湊那些熱鬧。樊瀾舉著手機拍路邊的野蘑菇，唐芽則被巖壁上垂下來的紫藤花吸引，腳步慢了些。

“這里好看，站過去?！濒|祀忽然開口，從唐芽手里拿過手機，調整著角度，“笑一笑?！?

唐芽依言站在紫藤花下，陽光落在她發梢，她剛揚起嘴角，就聽見“咔嚓”一聲。魘祀把手機遞回來，照片里的她眉眼彎彎，身后的紫色花瓣像是落了滿身，連光影都恰到好處。

“哇，這也太會拍了吧！”樊瀾湊過來看，眼睛瞪得圓圓的，“唐芽，你家魘祀還有這技能？比我上次花錢約的攝影師拍得還好！”

她不由分說把自己的手機塞給魘祀：“快，也給我拍幾張！就站那棵松樹底下，要那種‘森林精靈’的感覺！”

魘祀沒推辭，拿著手機往后退了幾步，耐心地指導她調整姿勢：“頭再抬一點……手輕輕扶著樹干……對，就這樣?！?

“咔嚓”“咔嚓”幾聲，樊瀾迫不及待地搶過手機翻看，看完直接驚呼：“絕了！這構圖，這光線，魘祀哥你太厲害了吧！唐芽，你撿到寶了??！”

唐芽被她說得臉紅，偷偷看了眼魘祀，他正低頭看著手機，嘴角噙著點淡淡的笑意，聽見這話，抬眸看向她，眼神里帶著點揶揄的溫柔。

“走走走，再往前看看，肯定還有好看的景?！狈疄懤蒲客白?，不忘回頭沖魘祀招手，“魘祀哥，跟上啊，等會兒還得麻煩你給我們拍合照呢！”

山路漸漸陡峭起來，前面傳來男生們的吆喝聲，說快到瀑布了。唐芽看著身邊言笑晏晏的樊瀾，又看了眼緊隨其后的魘祀，他的目光時不時掠過周圍的密林，看似隨意，實則一直在留意著什么。但至少此刻，陽光正好，花香滿徑，身邊是在意的人，連空氣里都飄著輕松的味道。

“你看那邊！”樊瀾忽然指著前方，只見一道白練似的瀑布從崖壁上垂落，砸在下方的水潭里，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閃著碎金般的光。

“真好看?！碧蒲扛袊@道。

“快，魘祀哥，合照！”樊瀾不由分說把唐芽拉到瀑布前，自己站在另一邊，魘祀舉起手機，鏡頭里映出兩個笑靨如花的女孩，背景是飛流的瀑布和青翠的山林。

按下快門的瞬間，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瀑布后方的密林深處，那里的陰影似乎比別處更濃了些。他指尖微頓，很快恢復如常，放下手機道：“拍好了。”

樊瀾歡天喜地地去看照片，唐芽卻注意到他剛才的異樣，輕聲問：“怎么了？”

“沒什么。”魘祀搖搖頭，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葉，“走吧，大家都過去了?！?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只是握著唐芽的手，悄悄收緊了些。

瀑布轟鳴著墜入深潭，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虹光，潭邊的青石被沖刷得光滑溫潤。林玥看著眼前的景致，拍了拍手提議：“這兒風景這么好，咱們就在這兒吃午飯吧，吃完再商量往哪邊走?！?

大家紛紛響應，男生們把背包里的食物往外掏，三明治、自熱米飯、水果擺了一地。樊瀾拆開一盒壽司遞給唐芽，自己咬著飯團感嘆：“這地方也太適合野餐了，比市區的公園舒服多了。”

魘祀坐在唐芽身邊，幫她擰開礦泉水瓶，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瀑布后方的巖壁。那里藤蔓叢生，濕漉漉的石面上長滿了青苔，看著沒什么異常，可他總覺得那片陰影里藏著點什么。

午飯剛吃到一半，就聽見幾個女生的驚呼聲?！澳銈兛?！那是不是個洞？”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指著瀑布左側的巖壁，那里被茂密的藤蔓遮了大半，撥開葉子能看見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黑黢黢的像只眼睛。

“好像是天然形成的溶洞！”另一個女生眼睛發亮，“進去看看唄？說不定里面有鐘乳石呢！”

“探險哎！聽起來就很有意思！”

大家頓時來了興致，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林玥猶豫了一下，探頭往洞口看了看：“里面深不深?。繒粫形ｋU？”

“怕什么，咱們這么多人呢！”一個男生拍著胸脯，“我帶了手電筒，進去探探路，不行就出來。”

唐芽心里有點發怵，拉了拉魘祀的衣袖：“要不還是別去了吧，看著有點嚇人?！?

“我也覺得……”樊瀾剛想說什么，就被林玥打斷了：“沒事的唐芽，就進去看看，不走太深。你看咱們班男生多，真有什么情況，他們肯定護著咱們?！?

周圍的同學也跟著勸：“就是，難得碰上這種天然溶洞，不去看看多可惜?！薄胺判陌?，我表哥是地質系的，這種洞一般沒危險?！?

唐芽看大家都興致勃勃，又想到身邊有魘祀，還有暗處的景軒他們，心里的猶豫漸漸松動了。魘祀看穿了她的心思，低聲道：“想去就去看看，我在。”

“那……好吧。”

決定一敲定，大家立刻收拾東西。男生們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面，有人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刺破洞口的黑暗。“大家跟緊點，別走散了！”林玥在中間招呼著，“手機都開著電筒，保持聯系！”

洞口比看起來更窄，只能側著身子通過。唐芽被魘祀護在懷里，穿過濕漉漉的巖壁時，能聽見水滴落在石地上的“滴答”聲，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土腥味。

“哇，里面好涼快！”前面傳來女生的驚嘆。

唐芽跟著走出狹窄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個不算小的溶洞，頂部垂著參差不齊的石筍，被手電筒的光一打，泛著瑩白的光澤。

“好漂亮?。　狈疄懩贸鍪謾C拍照，“早知道帶個專業相機來了?！?

魘祀扶著唐芽站定，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捏了捏，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小心點，這里的氣息不太對?！?

唐芽心里一緊，剛想追問，就聽見前面有人喊：“里面好像還有路！要不要再往里走走？”

大家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紛紛附和。林玥看了眼眾人，揚聲道：“那大家再往前探一段，保持隊形，千萬別亂跑！”

光柱在黑暗中移動，一行人又往溶洞深處走去。誰也沒注意到，洞口那片茂密的藤蔓，在他們身后悄然合攏，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溶洞深處比外面更暗，手電筒的光柱在巖壁上晃來晃去，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石筍的影子被拉得奇形怪狀，像蹲在暗處的怪獸，水滴聲在空曠的洞里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差不多了吧？”有個女生的聲音帶著點發顫，“里面越來越黑了，要不回去吧？”

林玥也覺得心里發毛，看了眼手機信號——早就沒了格。她點點頭：“行，那咱們往回走，別耽誤了下午的行程。”

大家立刻掉轉方向，順著來時的路往洞口走。可走了沒幾分鐘，前面的男生忽然停住腳步，疑惑道：“不對啊，剛才這條路不是這樣的吧？”

他舉著手電筒照向四周，巖壁上的紋路陌生得很，根本不是剛才進來時看到的景象。

“怎么回事？”有人慌了神，“是不是走錯了？”

“不可能啊，就一條路……”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有人提議再往回走試試。可這次走了更久，光柱掃過的石筍、地面的凹陷，甚至連水滴落下的位置，都和剛才一模一樣。

“等等……”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忽然臉色發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們是不是……在繞圈子？”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在洞里散開。

“你別嚇我啊……”另一個女生攥緊了同伴的手，“怎么會繞圈子呢？”

“我剛才在那塊石頭上做了記號！”一個男生指著左側巖壁，那里有他用鑰匙劃出的淺痕，“剛才我們就路過這里了！這是第三遍了！”

“鬼打墻……”不知是誰低低說了一句，像根針戳破了大家強裝的鎮定。女生們瞬間炸開了鍋，有人開始小聲啜泣，有人死死抓住身邊的人，連男生們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樊瀾下意識往唐芽身邊靠了靠，聲音發緊：“唐芽，這……這怎么辦??？”

唐芽也心跳得厲害，她握緊魘祀的手，他的指尖微涼，卻異常穩定。“別怕，”魘祀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不是鬼打墻，是有人在里面布了陣，想困住我們?！?

“有人？”唐芽心頭一沉。

“嗯，”魘祀的目光掃過黑暗深處，眸色冷了幾分，“而且不是善茬?！?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唐芽的背，轉向眾人時，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大家別慌，先原地休息一下。溶洞里的地形復雜，可能是光線太暗看錯了路，我們再仔細找找出口。”

他的聲音有種奇異的安撫力，慌亂的人群漸漸安靜了些。林玥定了定神，強作鎮定道：“對，魘祀說得對，大家別自己嚇自己。男生們把手機電筒聚在一起，我們再仔細看看周圍，肯定能找到出口?！?

光柱重新匯聚起來，照亮了更大的范圍。唐芽往魘祀身邊靠得更近了些，眼角的余光瞥見溶洞陰影里，有一抹淺粉色的光暈一閃而過——是紅鬼，他帶著云澈隱在暗處，正用光暈輕輕碰了碰她的衣角，像是在示意安全。

而更遠處的黑暗里，兩道身影靜立不動，景軒的指尖凝著微光，白靈則瞇著眼掃視四周，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唐芽的心稍稍定了些。她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迷路”，恐怕不是意外。而那個在暗處布下陷阱的東西，此刻說不定正躲在哪個石筍后面，冷冷地看著他們。